第九章：鬼戲（3）
我看見曉靜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提著一個籃子，正朝戲檯子走來。我心中大為捉急，暗想：壞了，這要是一群鬼，曉靜就麻煩了，怎麼辦？怎麼辦？
那群鬼東西一聽見曉靜的聲音，齊刷刷的回頭，一言不發看向曉靜，被幾十個陌生人盯著看，曉靜顯得有些慌張，她急忙解釋：「我是來找人的，給人送飯的。」
沒有人接她的話，回應她的依舊是幾十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樵哥哥！你在哪裡？」曉靜怕了，聲音中已經帶著一絲哭腔。
我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曾經讀過的一篇文章：見鬼莫怕，但與之打??????大意是見到鬼，不要怕它，跟它打，就算打不過，死了以後自己也變成鬼了，再打就是了。
此時想到這篇文章，我覺得很有道理，心裡就踏實了許多，知識果然就是力量，多讀書還真是有好處啊！
我們當地有句俗話「鬼怕惡人」，是不是只要我足夠兇惡，鬼就會怕我呢？我看了曉靜一眼，下定決心，為了自己未來的女人，跟這些鬼東西拚命，就在這時老太太開口了。
「誰家的孩子在這大叫大嚷的？怎麼如此不懂禮數？」老太太看了曉靜一眼，陰測測的說。
黃鼠狼急忙跳到老太太面前，吱吱的叫個不停，然後不停的指著自己的短腿。
「哦？你的腿被打斷與她有關？她家與你有冤讎？這事倒要討個說法，你怎麼說也是本宮的家奴。」老太太似乎來了興趣，對曉靜說，「女娃子，到老祖宗這裡來。」
「我不認識你，我要找樵哥哥！」曉靜搖著頭說，她也看見了那隻上躥下跳的黃鼠狼了，如此詭異的情形，她自然感到害怕了。
「大膽！不識抬舉。」老太太身邊的下人對著曉靜大吼一聲，邁步走到曉靜跟前，伸手就要去抓她。
我見狀大驚失色，一頭從屋裡竄了出來，掄起轉頭就扔了過去，那磚頭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無巧不巧的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了老太太的頭上。
黃鼠狼見了飛磚，發出一道驚恐至極的尖叫，一躍而起，一頭扎進不遠處的草叢中。
「哎呦！疼死我了。」老太太發出一聲陰慘慘的叫聲，栽倒在地，她身邊的下人們頓時手忙腳亂上前攙扶，忙成一團。
我顧不上別的，扯著嗓子大喊：「曉靜，快跑！到我這裡來！」
其實根本不用我喊，曉靜見到我，就撒腿跑了過來。待曉靜跑到我跟前，我一把把她扯到我的身後，然後抬眼看向那個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非常生氣，她一手捂著頭，另一隻手抬起拐杖，狠狠的往地上一杵，陰森森的說：「哪裡冒出來的野小子，如此兇殘，你倆都不用回去了，留下來吧，讓老祖宗好好教導教導你們！」
既然行藏已經暴露了，我反而無所顧忌了，手裡還有一塊磚頭，我想都沒想就砸了過去，同時大罵：「我是你老祖宗，老不死的臭東西，下地獄去吧！」
這一磚扔過去，群鬼紛紛躲避，又引起一陣紛亂。
我正準備繼續從地上摸磚頭扔它們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狗叫：「汪汪汪???????」
我一聽心中大喜，趕緊放聲大喊：「黑牙！黑牙！我在這裡。」
「汪汪汪???????」黑牙飛奔而來。
「一個凶人還不夠，居然又來了一隻凶獸，趕緊逃啊！」那群鬼東西驚慌失措，嘶叫聲中集體消失，非常的突兀，就像它們從沒有出現過似的。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戲檯子還是那個戲檯子，只是沒有了燈籠，桌椅也都不見了，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一般，只有剛才老太太打賞給戲子們的賞錢，化作了幾片紙灰，在月光下飛舞著。
幾束手電筒的光芒射向我，然後我聽見父親驚喜的喊聲：「在這裡，在這裡，樵兒，跟我回家，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贅述了，自然是回家了。
父親他們是怎麼找到我的呢？這得補充說明一下。
原來，當頭破血流的小磊，一路哭號著回到家的時候，作為鄰居，我父親自然立刻就知道那是我的傑作了，然後他就怒不可遏的等著我回家。
可是左等右等，也沒見我回家，那就更不用說了，定然是我自知闖禍，不敢回家了，然後他就問小磊，我放學往哪走了，小磊不知道我去哪了，但是他知道我是和曉靜一道走的。
父親就又去問曉靜。
曉靜是誰？咱媳婦啊！要問曉靜愛我有多深，月亮代表她的心！人們都喜歡用情深似海來形容感情深，那麼曉靜對我感情只能用馬里亞納海溝來形容了。
所以怎麼可能出賣我呢？父親問了半天，就得到三個字「不知道」。曉靜的爸媽一怒之下，將她暴打了一頓，她變成了五個字「就是不知道」。
既然曉靜咬緊牙關，大人們拿她也無可奈何。
後來父親想了一個主意，表面故意放鬆，然後暗中觀察曉靜的行為。
於是，曉靜的父母吃完晚飯後，就說出去串門了，叫曉靜一個人在家看門，其實他們在暗中盯著呢。
三年級的孩子怎麼可能是一群大人的對手，曉靜真以為大人們不管這事了，正好家裡沒有人，她就盛了一碗飯，弄了點鹹菜，放在籃子里，拿著手電筒來紅山給我送飯了。
大人們怕驚動曉靜，就遠遠的吊在她身後，對此曉靜自然是一無所覺，於是就有了曉靜送飯那一幕。
而且為了保險，父親還把黑牙帶上了，他知道黑牙跟我特別親，只要它能嗅到我的氣息，黑牙肯定會帶著他們找到我的。
第二天，母親買了兩瓶罐頭，一籃饊子，和幾十個雞蛋送給了小磊家，算是賠償。
好在父親在村子上素有威信，又是小孩子之間打架的事情，小磊的父母也沒有說什麼難聽話。
父親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也沒有打我，知子莫若父，他知道我性子倔，是打不服的，再說，他也怕把我打急了，我再次跑出去躲起來。
不過，他罰我抄寫一百遍《弟子規》、《千字文》、以及四書，不完成就不允許出去玩。
若真是按照這個懲罰來，我小學畢業之前，就只能在家中度過了，好在曉靜救了我一命。
曉靜被小磊羞辱以後，她就不願意再去上學了。
對於她來說，學校不再美好，在她的眼裡那裡就是地獄，不論她爸爸媽媽怎麼勸說，她都不願意去了，最後她爸媽氣急了，只得祭出老辦法，又將她打了一頓。
可是沒用，打也沒能改變她不願意上學的決心。
曉靜的父母無奈之下，只得求助於我，讓我去勸說她，他知道我和曉靜好，或許只有我能勸動她，畢竟孩子之間的事情，還得讓孩子們自己辦啊。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
父親是很重視教育的，他有幾句話常掛在嘴邊：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因此父親給我下了一道命令，若我能勸的曉靜上學，那麼可以取消對我的處罰，否則處罰必須進行到底。
我一聽就樂了，到底是親老婆啊！
知道我在家中受苦呢，這就出手相救了，真是星星知我心啊！救夫的時機簡直是太好了，手段更是充滿了智慧，這默契程度堪稱絕配，見面一定要抱著好好親親。
來到曉靜家，我進門就把她拖進了屋子，然後關上門。
別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讓別人聽見我們的談話而已。
「曉靜！跟我去上學。」我很有自信的說，曉靜很聽我的話，在我面前一點都不倔強。
「可是同學們???????」曉靜囁嚅道。
「沒事，誰敢欺負你，我打爛他的頭，讓他和小磊一樣。」我牛逼哄哄的說。
「你能一直保護我嗎？」曉靜睜著大眼睛問。
「當然能了！」我毫不猶豫的回答。
「長大以後呢？」曉靜問。
「一樣啊！」我回答。
「樵哥哥！我長大了給你做媳婦，好不好？」曉靜一本正經的說，她的臉色居然有點紅，現在想來，她當時應該有點朦朧的意識了。
「啊！」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欣喜若狂的說，「好啊！好啊！」
「拉鉤！」曉靜伸出小拇指。
「拉鉤！」我也伸出了小拇指。
我人生的第一次海誓山盟，就以拉鉤的方式誕生了，其實更準確的說應該是：海拉山鉤。
為了顯示我對初戀的忠誠，成年後，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拉鉤，都是靠嘴胡說的。
曉靜在我的勸說下，又願意去學校了。
我把小磊頭開瓢一事，也在小夥伴們之間廣為流傳，自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挑釁我了。大家暗地裡給我取了個日本女人的名字「缺心眼子」，意思就是打架時出手不知輕重。
因為都知道曉靜是我的女人，也沒有人再敢招惹她了，這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不光是鬼怕惡人，人也怕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