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犧牲的覺悟

  黃昏的殘陽落在小女孩的臉上，將她小臉之上的倔強映得清清楚楚，雖然一直堅持著，但是眼眶之中的淚珠還是不爭氣的滑落，滴在沙質地面上，碎成幾瓣晶瑩。


  不能哭！不能哭！

  雖然小女孩在心中不停的提醒自己，但是委屈和無力感還是讓這個完全不懂得世界殘酷的小女孩崩壞了淚腺，她就這麼瞪著眼前幾個比她略大幾歲的小男孩，死死的護住身後的鞦韆。這是附近唯一一個鞦韆，也是小女孩最常來的地方，可10分鐘之前，還在一邊晃悠著鞦韆一邊享受夕陽暖意的她，便是被眼前這幾個小男孩蠻橫的推了下來，慘慘的摔倒在沙地之上，直到現在，小膝蓋上還滲著血珠。


  「滾開滾開，今天這裡不允許你來玩，不對，是以後都不允許！」


  為首的一個男孩子上前一步，用力的推了推小女孩，弱小的身軀就好像紙片一樣，禁不起半分折磨，再一次，小女孩摔倒在沙池上，碎花小裙子沾滿了沙粒。


  「為什麼？如果你們也要玩，可以和我一起玩啊，為什麼不允許我玩？」


  小女孩再次站了起來，用尖利的聲音發泄心中的不滿。


  「嘿嘿，我們才不玩這個幼稚的東西，不管怎麼樣，就是不能讓你玩！」


  「就是就是，每天看到你玩鞦韆的樣子，噁心死了！」


  「對對，以後不要讓我們在這裡看到你，看到一次就打你一次！」


  囂張表情，蠻不講理的語氣，小女孩這下子明白了，眼前這一群壞小子就是故意來破壞她的歡快時光，毫無理由的破壞，想要將她在夕陽之中的愜意和歡喜狠狠的踩在腳下，使勁的揉到沙地里。


  「住手！」


  砰！砰！砰！

  伴隨著一聲憤怒的大喊，幾本課本帶著強勁的力量飛了過來，精準的轟擊在搗亂男孩們的身上，劇痛之下，之前囂張無比的男孩們都如同弓蝦，吃痛得直不起腰，甚至一些不爭氣的，眼眶已經擒著淚水珠子。


  「紅月！你沒事吧？」一個背著小書包的男孩來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將她扶了起來，快速的為她擦乾淨臉上的淚珠和裙擺上的沙粒，然後狠狠的對著眼前的男孩們瞪了一眼，「這個鞦韆可以允許你們來一起玩，但是不允許你們欺負我妹妹，現在，馬上滾蛋！」


  背書包的男孩如同鷹凖一般將小女孩護在身後，雙眼射出冰冷的目光，周身之上散發出遠超同齡的氣勢，將之前搗亂的男孩子們盡數嚇跑。


  「紅月，沒事了。」


  「紅雨哥哥，紅月沒有哭，紅月沒有哭！」


  「沒事的，紅月，可以哭出來了，難受就哭出來吧。」


  「他們，他們.……我只是想要玩鞦韆而已，為什麼，哇啊啊啊啊啊……」


  小紅月撲在小紅雨的懷裡，之前壓抑在心裡的委屈和不滿混合著晶瑩的淚水，如同奔涌的泉，不可抑制的流了出來，黃昏的夕陽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噗！噗！噗.……

  李紅雨腳邊擺著幾個拳頭大小的沙袋，手中也攥著一個，不停的對著院子中的圍牆投去，小小的身軀上流滿汗水，雙臂之上的肌肉已經初見規模。他咬著牙，抵抗著雙臂之上的酸麻，一個接一個的投擲。


  「紅雨哥哥，你在幹嘛啊？」


  銀鈴般稚嫩的聲音打斷了的李紅雨的練習，他放下沙袋，用發紅的手揉了揉眼前小女孩的腦袋。


  「哥哥在練習哦，只有不斷的練習，才能守護小紅月呢。」


  「哥哥教我！」


  「為什麼？」


  「因為.……因為……」


  小紅月粉嫩的臉上突然湧出一股戾氣，原本還有些猶豫的雙眼瞬間變得堅定無比，流露出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情感，那些被小男孩們欺負的不好回憶漸漸讓她的內心湧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報復。


  「因為我想要打回去！為什麼就只有我被欺負，為什麼他們就能夠不斷的推我打我，要是哥哥你在的話還好，但是，哥哥是不可能永遠在我身邊的啊！」


  「李紅月！」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做一直被欺負的那個人，我也要欺負別人，欺負他們，欺負那些把我弄哭的人！」


  「夠了！李紅月！」


  「只要我也變得像哥哥一樣強，就不會有人欺負我了，我就能……」


  啪！

  倒在地上的小紅月不可置信的摸著自己發紅髮痛的臉頰，火辣辣的觸感讓她有些失神，淚水不知為何慢慢的流出，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似乎破碎開來。第一次，李紅月被李紅雨打了一巴掌。


  做完這一切的李紅雨有些發愣，看著倒在地上雙眼失神，淚水不斷奔涌而出的妹妹，李紅雨心中矛盾無比。欺負小紅月的那些人是錯誤的，但是小紅月這種想要獲取力量然後去報復的想法也是錯誤的啊，力量存在的理由，不是為了讓你運用它去欺壓弱小，相反，守護，才是力量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唯一理由。


  「哥哥.……」


  小紅月的聲音空洞得有些可怕，彷彿在呼喚一個陌生人一般，這讓李紅雨的鼻頭分外酸楚，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壓抑著什麼。


  「哥哥是壞蛋！大壞蛋！5次了！紅月這一個月已經被他們弄哭5次了！哥哥就出現了一次，其餘的4次哥哥在哪裡？說好的守護紅月呢，說好的呢……也許紅月就應該被欺負吧.……」


  李紅雨被尖利的哭腔質問得啞口無言，他似乎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只能獃獃的看著自己的妹妹，一般哭泣，一邊慢慢的爬起來，整個人如同丟了魂的行屍一般，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


  這一天之後，兄妹兩人的關係就如同極北寒冬的大江，冰封不動。


  「紅月，我來教你怎麼投擲吧！」


  「不用」


  「紅月，高中和初中果然有好多不一樣啊！」


  「哦，知道了。」


  「紅月，我加入了一個叫戲劇社的社團哦！」


  「哦，知道了。」


  「紅月.……」


  「哦，知道了。」


  「.……」


  從那天之後，紅月被欺負時再也沒有哭過，是真的一滴眼淚都沒有流，相反，她反抗了，用指甲撕扯，用小虎牙咬，紅月用盡了她那時候能夠用盡的所有方式，反抗，然後受傷，再然後繼續反抗，繼續受傷。在那段日子裡，小小的身子上長期打上創可貼，小手也是時不時青一塊紫一塊的。這一切都被做哥哥的李紅雨看在眼裡，他想要繼續守護自己的妹妹，但是某一次他出現的時候，紅月的一句話讓他整個人如墮冰窟。


  「你來幹嘛？我已經不需要哥哥了。」


  是啊，我已經不需要哥哥了，就算我現在還是會受傷，還是會被打，但是已經沒人隨便敢於欺負我了，甚至我也有能力去欺負弱小，那個鞦韆，已經漸漸變成了我的專屬，誰都不能奪取。


  小紅月就這麼跌跌撞撞的獨自活著，哥哥的影子在她的內心之中越來越淡，她認為自己真的可以放棄對於哥哥的所有念想，做一個堅強而又不會笑的小女孩，直到那天……

  「真紅——千幻月！」


  無數撲克牌化為破碎的月光，從李紅月的雙手之中炸開，在一瞬間將倉庫化為光和影的世界，氣流奔涌以及割裂的聲音不斷響徹，所有的撲克都以不可思議的精準度射向了赤老大。後者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前進的腳步徒然停住，下蹲，埋頭，雙手打十防禦。


  者真紅之王最強的一擊讓赤老大不得不全力防禦，即便是如此，鋒利的撲克牌還是化為強風之中的刀片，一刀又一刀的撕扯著赤老大的身軀，無數道細小的傷口瞬間布滿這個肌肉怪我的軀體，崩開的血肉讓空氣之中開始瀰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啊啊啊啊！！！」


  潮水般的劇痛讓赤老大發出恐怖的咆哮，如同草原之中受傷的雄獅。


  撲克雨終於是停了下來，在渾身是血的赤老大站起來之後，李紅月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輸了，輸了自己，輸了哥哥的意志。


  但她還是咬著牙支撐著自己沒有倒下，雖然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雖然赤老大在她的眼中已經開始出現了重影。


  「還沒.……我還沒輸……」


  倔強的聲音如同幼時的她，在被欺負之後咬著牙怎麼都不流淚。


  「已經夠了啊，真紅之王。」


  渾身是血的赤老大站在李紅月面前，臉上一片平淡。


  「滾開！我還沒輸，我不能輸啊！都是你們，都是戲劇社，就是因為這些無所謂的爭鬥，哥哥才會死啊！」


  撕裂開嗓音的怒吼彷彿將李紅月又帶回了那一天，李紅雨倒在她懷裡的那一天。


  「你就是李紅月吧，戲劇社李紅雨的妹妹？」


  放學之後，李紅月便是感覺到自己被跟蹤，終於在一個巷子之中，幾個高大的男生將她堵住，明晃晃的砍刀直接亮了出來，很明顯，這一群人不是學生，而是社會之中的流氓打手。


  「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那哥哥吧，我們也是拿錢辦事，他手下的那個戲劇社可是給我們老闆找了不少麻煩啊！」


  隨著幾個男生的逼近，李紅月只能不斷後退，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絕對不是眼前幾個人的對手。刀鋒之上的冷光讓李紅月背後冒出冷汗，她隱隱的感覺到，要是自己被抓住，恐怕會有讓她崩壞的事情發生，甚至會死亡！


  誰能，救救我啊！李紅月只能在心中呼號著。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聲怒吼，一本厚部頭的字典如同炮彈一般劃破空間！

  「真紅——轟擊！」


  是李紅雨，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李紅雨的出現讓絕望的李紅月再度看到了希望，自己的哥哥如同準備爆發的豹子一般，將自己護在身後，眼神凌厲的注視著眼前的敵人。


  「紅月，跑。」


  李紅雨低聲說道，在李紅月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沖了上去。李紅月永遠也忘不了那時候自己哥哥的身影，強勁而凌厲，如同灌滿了高辛烷值汽油的高能引擎，化為一道紅色閃電，在明晃晃的刀陣之中來回穿梭。


  這不可能是人類的速度和力量！這是當時李紅月生出的念頭。


  當李紅月從驚駭之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李紅雨已經將敵人完全ko，地面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呻吟的軀體。感覺到自己妹妹看待自己的詭異眼神，李紅雨有些發窘的轉了轉眼珠子，如同自己的秘密不小心暴露了一般。


  撲。


  下一刻，李紅雨的懷中就多出了一抹暖意，那一道不知道間隔了多久的身影再度出現在自己的懷中，緊緊的抱著自己，淚水奔涌而出，如同小時后被欺負的小女孩，在大哥哥的懷中盡情的發泄自己的情緒。


  「哥哥！嗚哇哇哇！！！」


  「沒事了哦，紅月，哥哥會守護你的。」


  原本是美好的結局，直到那一聲槍響打破了劇本的溫馨。


  砰！

  一個被李紅雨轟趴但是還沒完全失去意識的流氓手中多了一把還冒著青煙的手槍，子彈發射完畢之後，他終於是帶著猙獰的笑容昏死過去。


  少女原本布滿暖意的臉上瞬間變得驚恐無比，緊接著，黑色的絕望瞬間佔據了她的心扉，她只能看著懷中的人漸漸倒了下去，紅色，佔據著了她的世界，如同黃昏。


  「哥哥！！！！」


  倉庫中，李紅月已經沒有半分力氣了，但她還是憑藉著意志力不斷揚起自己的拳頭，無力的錘在赤老大布滿鮮血的胸口上，一拳又一拳，棉花一般都軟，彷彿在她已經模糊不清的意識之中，下一拳就能夠獲取勝利。


  「你的哥哥，我的前任社長，李紅雨。他其實早就做好了覺悟了。」


  「什麼？」


  李紅月的意識因為赤老大的一句話變得清晰，眼前這個肌肉怪物的臉上絲毫沒有戰勝自己的喜悅和自豪，相反，無盡的落寞和懷念佔據了那張大臉。


  「社長他……他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走向那個命運的，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因為他已經有了覺悟了啊，為了守護這所學校，為了守護自己的妹妹，為了守護身邊珍視的一切，他早就做好了犧牲的覺悟了。」


  赤老大深深的看了李紅月一眼，下一句話讓眼前這個高傲的真紅之王瞬間淚崩。


  「社長，一直都覺得對不起你呢，他最長念叨的一句話就是：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啊，因為我沒能守住她童年的鞦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