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謊言和真實
最後一次和翡翠王直接會面,還是兩年前的事情,這個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今日再見,看起來改變不大,就是那頭火紅色長發變為短髮。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改變。
他坐在月牙形辦公桌后,身披綠瑪瑙色的王袍,一道道金線交錯在袍上,看起來毫無規律,細看之下,你會發現隱約是龍,再細看,又會覺得像是盛開的玫瑰。
據說越聰明的人能看到的種類越多,曾有人自誇能看到四十八種,自然是吹牛騙人,這件王袍最多就是三十種變化。
見到黎陽進來,他雕刻般的臉龐露出一抹笑容,彷彿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聲音輕鬆道:「你居然會主動過來找孤,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看來今天會有什麼喜事發生。」
黎陽聳了聳肩,絲毫不受那股無意識外露的威壓影響,大步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椅子坐下道:「喜事沒有,戰事不久就會來臨。」
如此無禮的態度沒有讓翡翠王生氣,現場沒有外人,不需要維持什麼王的顏面,他笑眯眯地詢問:「你該不會是特意為回收貴族封地的事情跑來吧?」
「不,那是你的事情,你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我就算多嘴勸說也是沒用。我今天是想要讓你將宮本武等人的判決更改,他們罪不至死,關幾年勞教就行。」
這個回答是經過深思熟慮得出的結論,直接判處死刑太過分,不判的話,法律的公正又得不到執行,那麼判個七八年勞動教育,無疑是非常好的結果。
至於宮本茜那邊,只要人沒死,應該就可以交代過去。
翡翠王手指敲打在桌面,笑容不變道:「孤聽說宮本武曾假意接近你,目的就是要害你,你明知如此,還要為他求情?」
一聽這話,黎陽明白自己被懷疑另有目的,他腦子迅速轉動,嘴上發出一聲長嘆:「雖然小武背叛過我,但這些日子多虧有他,我才明白有一個弟弟的感覺,沖著這份情面,我也不會讓他去死。」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眼眶匯聚著眼淚,似乎隨時都會落下。
這是真話?翡翠王習慣性思考起來,想要看看這件事情有沒有什麼陰謀?是不是貴族們慫恿?
黎陽低頭假裝抹淚,再抬起頭,神色認真地說:「擁有妹妹的你肯定能明白,我的心情吧?」
「哦,原來如此,孤明白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免除他們死刑,沒有其他事情,你就可以退下了。」翡翠王笑眯眯的回答,這個表情讓人難以看清他內心真實想法。
到底是真信?還是假信?這個疑問猶如流星般從黎陽腦中閃過,並沒有多想,對方已經答案,就不會反悔。
他點了點頭,面色真誠道:「多謝王上開恩。」
翡翠王目送那個背影消失,大門重新合上,書房陷入一片寂靜,靜得有些嚇人。
噠噠,手指敲打桌面的聲音回蕩在書房之內,聽起來清脆悅耳,他臉上笑容漸漸收攏,想了一會,認為幫忙幫到底更好,遂朝外面喊道:「阿賽列,將宮本武和尤梨都給孤帶過來。」
宮本武他們所在的地方是王宮地牢,專門用來關押死刑犯的場所,陰冷和昏暗是這裡的主題曲,陽光常年和這裡無緣。
裡面每一間牢房都很狹窄,他雙手撐開就可以觸碰到牆壁,起來向門口走四步,就會撞到鐵門。
窗戶有和沒有差不多,似是一條地縫,僅供螞蟻通行的道路。
或許是考慮到牢房空氣問題,大門中央的窗戶格外大,呈正方形,潮濕的空氣從外面走廊吹進。
他坐在硬邦邦的單人床上,低頭沉思,自己到底哪裡出錯了?
一開始都是按照計劃進行,他和雷奧談妥條件,慫恿羅斯烈聚眾上門認罪,激發翡翠王的殺心,這些他都算到了。
接下來的情況就出乎意料,翡翠王居然沒有當場殺害羅斯烈他們,反而放回家,要求他們主動上交封地。
這不是痴人說夢嘛,羅斯烈是那種寧死都不會放開權力的人,收回封地,不如殺他來得乾脆。
為商討對策,他前去雷奧府中,結果被王宮衛士抓進牢房,關在這裡一直沒人理會,外面發生什麼完全不清楚,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會死。
「吶,看你一臉迷茫的樣子,需不需要我為你解惑啊?」從對面牢房傳來一道銀鈴般的聲音,他抿了抿嘴,想不回答,又有些遲疑,掙扎良久,最終抵不住真相的誘惑,側頭看向對面。
對面的牢房之內,她一頭粉色長發披肩,神色輕鬆,宛如身處於自家豪宅度假,而不是關在快要處決的牢房。
側頭的他正好對上那雙暗金色眼眸,一如既往地朦朧難測,她笑吟吟道:「想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宮本武冷哼一聲,唇角抿出不屑的弧度:「我都想不明白,比我早一步進入這裡的你,更不可能明白。」
她湊近窗戶柵欄,並沒有如往常那樣發怒,依舊笑嘻嘻道:「我當然明白,因為我就是翡翠王的部下嘛。」
「呵呵,」宮本武搖頭,臉上沒有喜悅之色,心想你要是翡翠王手下,還會被關在這裡等死?分明就是被嚇瘋了。
見他不信,尤梨繼續說:「你認為我為什麼會在八月底去那條街,又碰巧遇到黎陽?一向對手下冷漠的我,憑什麼要幫三尾狐出面?」
這兩個疑問成功吸引宮本武注意,他先前沒想過,如今想來一切都未免太巧。
不,不,這絕對是對方的陷阱,他立馬警醒,語氣煩躁道:「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誘導我。」
「呵呵,逃生的機會擺在面前,你卻要拋棄,虧我挺欣賞你,算啦,你自己一個人去死吧,愚蠢的男人我並不喜歡,」尤梨臉上露出惋惜,沒有繼續再說下去,返身倒在單人床,嘴裡開始哼起小調。
難道說,這不是騙人的?宮本武心裡有些焦急,他不怕死,怕的是自己死後,留下姐姐一個人該怎麼辦?她是那麼天真,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他磨了磨牙,右手一拍大腿,低吼道:「你沒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