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自責
迫不得已，鄒俊瓏再一次撥通了董家的電話。
他已經想好了，一會兒得在電話里把語調改一改，故意沉著嗓子說話。
但是，電話剛接通，就聽到白鷺帶著哭腔的質問：「佐治，你就這麼怕我糾纏你嗎？哦，你這個混蛋……」
「你好，我是俊瓏。」鄒俊瓏沉著嗓子，故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比較鎮定。
對方頓了大約三秒鐘的時間，才有些尷尬地說：「俊瓏？怎麼是你？」
「你是思媛還是思敏？」鄒俊瓏低沉著嗓子，聲音卻有些發抖。
「我是思媛。你找我，還是找我姐姐？」董思媛一邊說著，一邊擤著鼻涕。
「我……我找……我找你們誰都可以。」鄒俊瓏緊張得手中全是汗珠。他問：「是這樣的。我就是想問問，梓欣在你們那裡嗎？」
「她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學校嗎？」董思媛聲音聽起來有些沮喪，「她不在我們這裡。」
「哦，你怎麼沒去上學？」鄒俊瓏問出這句話，就開始後悔了——他還沒有完全從佐治的身份中跳出來啊！
「我……我現在專門請了老師，在家裡學習。」董思敏試探性地問：「俊瓏，剛才的電話，是你打過來的嗎？」
鄒俊瓏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怔怔地握著電話不說話了。在打這個電話之前，他只想到改變自己的聲音，卻沒有想到她會懷疑到他！
怎麼辦？應該怎麼回答呢？如果他回答「是」，那麼之前的所有顧慮都可能會成真了！
思媛竟然在問，想必也不敢肯定，只要自己死不承認就行了！鄒俊瓏如此一想，便硬著頭皮，只得否認：「不是。」
好長一段時間，對面沒有說話。鄒俊瓏斂聲屏氣，也不敢出聲。他不知道董思媛是否會相信。
這段時間，鄒俊瓏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安靜得，好像只剩下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喂，思媛，你還在嗎？」鄒俊瓏小心翼翼的問。他不確定思媛到底相不相信，不確定思敏是在抹淚還是抽泣，但是他可以確定，思媛現在一定傷心絕望極了！
哦，他真是該死！鄒俊瓏第一次那麼痛恨自己，居然傷害了一個無辜、單純的女孩！
「嗯！」董思媛的聲音再次傳來，「要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忙去了。」
「好的，再見！」鄒俊瓏說完，於是掛斷了電話。
他的心，卻久久平靜不了。背脊的汗珠，已經將貼身的汗衫背心濕透了。
「怎麼樣？梓欣在不在董家？」鄒琴急忙問。
鄒俊瓏輕輕搖了搖頭。他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緊張中，抽離出來。
「那梓欣這個孩子，會跑到哪兒去呢？」鄒琴有些焦慮的問。她看著兒子臉色白得像紙，不禁又問：「俊瓏，你嗓子不舒服嗎？乾脆我打電話，請個醫生來瞧瞧吧！」
「不用了，媽！」鄒俊瓏說，「我回床上去躺一會兒，就沒事了。」他說著，已經從窗檯邊的黑色豬皮沙發上站了起來。
「可是你還沒有吃早餐。不如，我讓紫鵑一會兒送杯豆奶和雞蛋上來給你。」鄒琴也從對面的沙發上站起身來。
「我真的沒什麼胃口。媽，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會兒。」鄒俊瓏心煩意亂的說。
「那好，我現在就讓何媽做飯，中午我們早一點開飯。你想吃什麼？我親自下廚給你做。」鄒琴始終帶著慈祥的笑容，望著鄒俊瓏。
「隨便吧，你拿主意。」鄒俊瓏轉身打開一邊的衣櫃門，一排整潔的襯衣、外套映著眼前。他打開衣櫃里的抽屜，從疊得整整齊齊的內衣褲堆里，拿出一件白色的純棉背心來。
鄒琴只得應了一聲，神色有些黯然的出鄒俊瓏的房門去了。
鄒俊瓏換下了身上被冷汗浸濕的汗衫，軟若無骨般的仰頭攤倒在床上。席夢思的彈力，讓他的身子抖動了兩下。
然後，他靜靜的望著天花板，思緒再一次涌了上來：
不能就這麼沒有交代的，讓「佐治」從「白鷺」的世界里消失！這麼做，實在太不負責任了，對思媛而言也太殘忍了！
鄒俊瓏又翻身下床，拿起了桌上的電話聽筒，電話裡頭卻聽到媽媽鄒琴和沈文君的對話。
鄒家的電話裝了分線在卧室里，所以鄒琴在客廳打電話，鄒俊瓏房裡的電話也能聽見雙方的談話。
只聽鄒琴說：「既然俊瓏和梓欣都不願意，不如就這麼算了吧！」
「哎，我們阮家和你們鄒家，可是最門當戶對的了！而且咱們兩家又有親，如果能夠親上加親，你說該多好啊！」沈文君繼續爭取著。
「話是這麼說。但是，兩個孩子都不願意，咱們剃頭擔子一頭熱也沒是辦法。」鄒琴笑著說，「不過，咱們兩家要想親上加親，也不是不可能！美玲對梓熙是一往情深，如果他們能夠在一起，我們不還是親家么？」
「美玲和梓熙絕對不能在一起！」沈文君面色驟變。她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又笑道：「美玲還小呢。況且梓熙那孩子，一直拿美玲當妹妹。要是他們兩個將來結婚了，我怕梓熙會委屈了美玲。」
鄒琴絲毫沒有忽略沈文君在電話里的反應，於是冷笑著說：「你該不會是想讓那個江雲雁，做阮家的媳婦吧？」
「怎麼可能呢？」沈文君賠笑很快介面。她說：「那個江雲雁一身的窮酸相，而且操守和人品也有極大的問題。我是斷不會讓我們家梓熙娶她的！」
鄒琴思考了片刻，才說：「梓欣離家出走，想必你也要忙著去尋她。我就不耽擱你時間了！如果有梓欣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那就麻煩了你！」
於是兩人相互道別後，掛斷了電話。
鄒俊瓏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雲雁那麼一個高貴、純潔、善良的姑娘，會被她們誤會得那麼不堪。他心裡為雲雁抱不平了一會兒，難過了一會兒，才撥通了董家的電話。
這一次，電話那邊響了很久，才被接了起來。
「喂，你好？」對面傳來一聲清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