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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生而劍子

  第八十三章


  許小仙上抱朴山時,曾聽老道人李大牛說,修者修天道,順應天道而上,與天共語長生話。


  總會有一小撮天之驕子,就算每天喝點稀飯,也會比那些每餐『鮑參翅肚』的尋常修士更會長個兒。


  所謂離天道更近的道門天之驕子,歸納起來,也就五種。


  道子、靈童、謫仙、劍胚、天人。


  對於道家修者來說,天人、道子,都是千年難遇的絕頂天才。


  就拿數千年站在南瞻部洲頂端的抱朴山來講,應天道而生的道子可真不多,開山祖師葛洪真人算一個,三百年前霞舉飛升的李焦耳老真人算一個,埋骨在十里桃園的桃園子先輩算一個。


  道子稀罕,天人就更鳳毛麟角了。


  放眼抱朴山,能算得上天人的,除了一卦提靈,再卦飛升,借著抱朴山近四成氣運,騎鶴過天門,連天劫都不曾降臨的蘇六禪,數千年下來,再無他人。


  就連道家魁首大崑崙的小王母,目前來看,都算不得天人。


  天人難遇,道子稀罕,謫仙、劍胚、靈童也算得上十萬中選一。


  天地分陰陽,陰陽化五氣,這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氣,生來便能與天地五行之氣溝通的修士,就是所謂的靈童。


  出生便能駕馭雲霞,腳底生虹,又能讓開山祖師『春龍』巨劍認主的赤霞仙子張趕鹿,可以說是被貶下凡間的謫仙赤霞仙子,但她又是劍胚,劍道修為在抱朴山數千年裡穩進前三的女子劍仙。


  張趕鹿,身兼兩脈,謫仙、劍胚。


  劍道一途,並沒有太多劃分。


  劍胚、劍匠、劍子、陸地劍仙。


  放眼南瞻部洲,除了第一樓應劍道而生的何六指生而劍子,其他劍道修士如果不是劍胚,都需要一步一階的攀爬,才能一步一步走到劍子的高度,御劍乘風。


  許小仙不是劍胚,雖採摘了昔日劍仙『十里』的劍道果實『一氣青龍出』,扶搖一變躋身劍匠行列,可日後再怎麼修鍊,劍道修為也很難達到『陸地劍仙』境界。


  傳聞,陸地劍仙,一劍扶搖千裡外,殺敵千里於轉瞬之間。


  想要修鍊到『陸地劍仙』境界,身為劍胚擁有劍心,才是劍道封頂的基石。


  如無劍心,想要成為陸地劍仙。


  難!

  許小仙覺得,『丫丫』小姑娘極有可能是劍胚。可又拿捏不準。


  ……


  丫丫想要摸一摸年輕修士的『鬥牛』利刃,年輕修士琢磨著又會御劍。


  櫃檯里,不再那麼年輕的清秀女人笑著應允。


  丫丫小姑娘歡呼雀躍的輕輕拿起桌上利刃『鬥牛』,原本柔柔弱弱的畫風陡然一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油然而生。


  許小仙眉頭輕蹙。


  那是一種,寶劍出竅時,一劍寒霜十四州的氣勢。


  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一觸利刃,竟有這種氣勢?


  這就是劍胚的可怕!

  原本樸實無華的『鬥牛』,剎那間光華大作,鏗鏘出竅,伴有一道月華寒芒的鋒利勁,圍繞著丫丫旋轉,跟隨,寸步不離,就像是一隻貼著花叢飛舞的小蝴蝶。


  丫丫輕輕一笑,伸手彈了彈劍身,兩指夾住『鬥牛』,輕笑道:「就你調皮。」說完還賴著性子給了它兩巴掌。


  算不得通靈的『鬥牛』竟然發出憋屈的低鳴,不停的顫抖。丫丫小姑娘哈哈大笑,隨後輕輕的撫摸著劍身,『鬥牛』立刻像個孩子一樣,安靜了。


  二尺六的『鬥牛』利刃,就像是成了劍靈可通神的神兵了。


  許小仙看得瞠目結舌,丫丫每一次觸摸可『斬金斷玉』的劍身時,許小仙都看得心驚肉跳,生怕出現血濺三尺的既視感。


  反觀櫃檯里的清秀小娘,反而平靜得如同小湖邊隨風瀲灧的垂柳,只留下一簇倒影在湖面,波瀾不驚。


  很顯然,丫丫姑娘的眼前這種作態,做娘的早已洞徹本心。


  知女莫若母!

  鬥牛不是神兵,自然不可能認主,居然能聽懂小丫頭的話,還能做到『重劍無鋒』絲毫不傷她。


  許小仙突然想起了女子劍仙張趕鹿對劍道四境的評價。


  劍胚,空具劍心,璞玉還需巧手雕。


  劍匠,劍道入門,劍心化劍意,可以意御劍,萌生劍意,傷敵於無形。


  劍子,劍道中成,劍意通靈,心中有劍,也無劍。


  陸地劍仙,劍道大成,劍心劍意抬手便能合一,天下無物不可為劍。


  許小仙驚訝的發現,丫丫小姑娘居然跳過了劍胚、劍匠的門檻,踏入了劍意通靈的劍子行列。


  寶玉天成。


  若有人精心去雕琢這塊寶玉,那她日後的劍道成就,當不下於第一樓這一輩的劍道『魁首』何六指。


  許小仙看著小姑娘帶著鬥牛利刃穿梭在麵館大堂里,就像看著一隻蹁躚著翅膀飛舞在花叢中的蝴蝶。


  時而輕靈,婉約如仕女。時而跳脫,如奔馬。


  好一個劍心通靈的丫頭。


  半盞茶功夫,小姑娘在娘親的示意下,御劍歸鞘,意猶未盡的眨巴著眼睛看著許小仙,吐了吐舌頭說道:「公子您這寶劍不錯,若是尋常刀劍,丫丫玩一下子就沒興緻了。」


  許小仙會心一笑,實誠道:「若是這『鬥牛』再好上三五倍,那便贈與你了。」


  丫丫小姑娘淺淺一笑,道:「公子說笑了,丫丫哪裡配得上公子的寶劍。」


  「是它配不上你。」


  許小仙笑了笑,看了看櫃檯里低頭在桌面上畫圓復畫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清秀女人,抓起桌上的『鬥牛』利刃,大步流星的走出小店。


  小姑娘拾起桌面上的那張百兩面值的銀票,一路小跑,卻始終跟不上他一步五丈的腳步,直到他的背影即將消失在眼前,小姑娘才淚眼朦朧的跺腳道:「公子那壺小葉明前茶還沒吃完呀!晚上去看花燈的事,還作不作數?」


  一個唇紅齒白,面相陰柔討喜的年輕修士停下腳步,轉身,一步跨過數十丈距離,瞬間來到小姑娘的跟前,看了看跟著她追出門的清秀女人,隨後捏了捏小姑娘的臉,抹去她眼角的淚痕,嘆氣道:「若我明日還能再來吃面,便許你一個前程。」


  小姑娘瞬間破涕為笑,沒有去問什麼前程,她也不在乎什麼前程,只是問道:「去看花燈還做不做數?」


  年輕修士點了點頭,又搖頭,笑道:「我若明日回來,那便作數。」


  秋風蕭瑟,微涼。


  一個年輕修士在清秀小姑娘的眼裡,越來越模糊,他越走越遠。


  她相信他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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