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香菇
「寧兄弟看上去比昨天精神多了。」
寧道臣心想,你不也比昨天更熱情了。
不過顧飛這句話倒不是虛套,現在的他確實像換了個人,至少精神氣明顯比昨天更為旺盛,這一切自是因為已將那枚元精給煉化掉,而且,還不是普通的修鍊。
想要修行,法是不可缺少的一道資源,所謂法,包括的是心法和功法,等到境界提升上去后,還有更為玄妙的術法。
心法的作用是提高修為,教人吐納之道,煉元氣,行周天,雖說都是那些步驟,但僅一條奇經或者一條正經的行走先後,輸入輸出的側重,都將會帶來不一樣的效果。
《道墟》意如其表,自破敗中重生,自毀滅中新始,感悟道之歸墟,與其他心法在煉經化脈一項上歸根結底都是作用於行走和擴充不同,它一開始就要求經脈重鑄。
實際上築基就是一次非常痛苦的改經擴脈,不僅需要強大的肉體,更要求黃庭內的氣海充沛,各經脈通順,如此方能一蹴而就,將基礎牢牢打下。
今世的環境讓築基的步驟變得更為繁瑣也更為謹慎,一來是體質問題,二來是資源珍貴,誰都不願意浪費,自然希望投入就有回報,所以才有了為衝擊築基而進行的練氣期。
綜合來看,《道墟》就是一門築基之法,而且比之古今手段更激進,過程也就更為艱難困苦,不過要能以此法重鑄完所有經脈,這打下的基礎不言而喻,相當於真正的脫胎換骨。
寧道臣剛看到這古怪的修鍊之法時,便覺得走火入魔了才會去學這玩意,再白紙一張也知道碎掉經脈意味著什麼,斷個幾根骨頭還有可能接上自愈,經脈出問題一個不好人就廢了,你是讓我碎經脈,還是讓我睡一輩子?
在修界像《道墟》這類另闢蹊蹺的心法不是沒有,上古魔修就多尋此種歪門邪道,不是說行不通,而是所需之條件一向很苛刻,甚至不可能達成。本來修行之道越往下就越艱難,但勝在還有前人經驗,可以少走很多彎路,甚至獲得一些捷徑,要是你選了這麼一條新路,那就只能自己摸黑了,而且沒有回頭的那天。
當然這種另闢蹊蹺走出的道,往往會有不同凡響的效果,甚至出現同境無敵等風采,但還是那句話,條件。
辦法行不行得通,是建立在條件能不能夠達成,如果條件不存在,那就是空談妄想,如果條件能夠滿足,需要注意的就是具體操作了。
碎脈重鑄,先不說重鑄,僅碎脈一項,就得真氣足夠強大,要知道便是練氣期滿,一般修士所能做的也只是擴充經脈,所以要想重鑄它談何容易,這種碎法可不是自斷,更不是外力能夠參與進來的,否則就真是被廢了。
道墟之法的玄妙之處還在於它能夠按部就班地進行經脈重鑄,和修路一樣,未必都得破壞掉再重修,可以一截截一段段來,至於是多少,就看你本身能夠提供多大的支持了。若是這樣,看起來也不難,實際上不然,因為這裡邊需要的不是真氣的數量,而是質量,包括重鑄也是一樣的條件,還有之後的溫脈。
想起來不可思議,偏偏因為道種的緣故,這些基礎條件寧道臣都具備,恐怕也是道裝老頭會把這本《道墟》留下來給他的原因,可惜這前人是個甩手派。正因為想到老頭走的或許也是這條路,起碼有了個成功案例在,所以在衡量一番后,寧道臣本著國人的優秀特質,光腳不怕穿鞋的,任何困難咬咬牙都可以過去這種心態,決定按照道墟之法修鍊。
沒辦法,要想修行暫時也只有這一個選擇,短期內是找不到另一本比這更通俗易懂又誘惑人的心法了,修界是很敝帚自珍的地方,心法功法這種涉及門派根基的資源,是出了名的不可外泄,而能流傳出來的,也多半沒好貨。
碎脈之痛苦不言而喻,哪怕是一小截,也比被打斷骨頭來得更恐怖,何況經脈相連,牽一髮而動全身,包括紫府內的魂魄都受影響,沒有大毅力,這哪怕是一點堅持不住,人就得廢掉。
寧道臣事後還在為自己的選擇感到瘋狂,畢竟經歷過那種過程,才能想象後果有多嚴重,就像明白地雷的殺傷力,才會因為行走在雷區而提心弔膽,這碎脈可比走雷區艱難多了,因為每一秒他都得承受難以言說的噬痛。
反正結束時整個人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部分是痛,一部分是累,但換來的苦盡甘來著實讓人身心舒暢,覺得值當了。
說起來世間修士以融會貫通十二正經的嫻熟度作為練氣境的層次判定,可寧道臣一開始就已經在著手經脈的改變,更像是在築基,偏又不是一蹴而就,稱為煉脈期更合適,但終歸是針對十二正經做的修鍊,與練氣的意義範疇差不多,加上體內真氣的含量,所以勉勉強強還是列入練氣一層。
何況他一條正經,包含主幹和分支在內現在所重鑄的比例一成還不到,倒不是沒毅力繼續,而是那滴元精所能夠提供的支持就這麼多,現在更加確定,若沒道種存在,這道墟之法根本就行不通,哪怕如此,元精的需求和耗費也讓人困擾。
「寧兄弟這話說得妙,諸侯無義戰。」
與顧飛也不純粹是在閑聊,倒是多得他讓寧道臣對這世界又了解不少,起碼對當世之格局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自從殷王朝在商台失鹿后,天下就陷入諸侯國亂戰的時代,千餘年的時間演變到現在,出現了齊,晉,魏,吳,越在內的五大霸主國,以及在這五大霸主國間左右逢源的其他諸侯國。
燕國就屬於這些其他之一,轄內分封六郡,坐擁四十二城,論國力,僅次於封禪稱帝的五大霸主國,與宋,楚,漢並列,又有四小王之稱,到底還是強於陳,衛,魯等小國。
腦海中浮現出前世春秋時期的格局,不過世界早已不同,相似的也僅僅只是相似而已。
道法呢?
道法似乎有些式微,道俗之間看似正在處於一種博弈的階段,也說不得是在尋找平衡。
暫時來看,大多數修士還是得在規矩之內行事,就算是一方宗門教派,也不會胡亂插手到世俗政權中,除非這個諸侯國就是在宗派的支持下才得以立腳,畢竟還沒聽說過有那位修士能夠以一己之力而敵一國,所以雙方之間都還有相互制約的能力。
也不能說是凡人在領導修士,或者修士在統治凡人,畢竟還未飛升前,都離不開人這個範疇,既然斬不斷七情六慾和人情關係,就還有這樣那樣的牽扯,而皇室宗親,廟堂文武,也未必都只是凡人,加上對於修行資源的依賴,也讓修士離不開世俗的幫助,當然身份上還是多有優越,所以凡人們稱呼這些法師,多尊為上人。
「你是說修士不能對凡人出手?」寧道臣聽聞這規矩突然一愣。
顧飛奇怪地看著他,三歲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怎麼一驚一乍的。
「我只是好奇這種約束從何來,這規矩怕是沒多少人遵守吧。」
「寧兄弟這就錯了。」顧飛搖頭解釋:「即便是我們這些終日在江湖上行走的修士,也不會無故為難一個凡人,畢竟影響到地方政務,也有可能給師門帶來不好的影響,越是大教派越在乎自己的聲譽,比方說咱們青雲峰吧,對門下弟子慣縱,到頭來凡人就覺得你是持強凌弱的門派,不敢和你做買賣,這些靈藥自己去種自己去采嗎?哪裡還有時間修行。」
寧道臣點頭,顧飛談到的雖只是片面,但這些片面之中也有了一定的存在道理,他覺得牙有點酸,還是想從中找出一些不那麼回事的安慰:「總是有不守規矩的吧。」
顧飛一笑:「看來寧兄弟在戰場上待久了,別國不說,我燕國可是有明文律法的,修士無故傷害凡人,輕則罰禁獄斷修行,重則廢去一身修為,更嚴重的懸榜通緝,昭告全國,當然了,你手腳乾淨,天知地知的,自然追究不到。」
寧道臣臉頰一抽,沒想到這世俗對修士的約束可以到這份上,哪怕是象徵性的,至少立下了明文,名正言順很重要,它意味著這是一個國家的臉面,起碼是一些利益集團的臉面,如此一來,哪怕受害者無力求公道,也會有人站出來替他申述,手段差的可以掀起輿論,手段高的更能借刀殺人,藉此剷除異己.……
不怪他想這麼多,這種感覺何曾熟悉,就像剛中五百萬彩票,結果第二天就告訴你癌症晚期了一樣,前世這樣的事發生在他身上已經不是一件兩件了,好死不死的,昨夜剛煉化掉那滴元精,事先要知道有這破規矩,他又何必這般著急,如今與這天下修士都成了道友,相當於是他自己放棄了律法的保護……
「寧兄弟,寧兄弟,又在想什麼?」
寧道臣鼻子一抽,想到就心酸:「藍瘦,香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