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緣來緣去
「牛大帥，我還有一個疑問。」
「說吧，啥疑問。」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於是說道:「我幫陰司運鬼，可這鬼已經到了陰間了啊，這只是幫你們運到酆都城而已，既然到了你們陰司的地界，讓我去運，豈不是多此一舉？」
牛大帥突然很奇怪的看著我，良久才說道:「小張小李沒和你說過嗎？其實這條公交車走過的路並不是純粹的陰間的路，而是陰陽交融的區域，也就是陽間通往陰間的必經之路。那『甲字36站』到酆都城才是真正的陰間。這條路上走的也不一定是鬼啊。」
「不一定是鬼？還能是人啊？」我說道。
「沒錯，時運低、陽氣少的人也可能踏上這條路，還有的就是那東北的仙家了。」牛大帥一說到東北的仙家，臉上不由得抽了一下，好像有些刻骨銘心的記憶。
「仙家？它們也會來陰司？」
「當然，它們的弟子出馬時，免不了和陰司溝通。」牛頭說道。
我點點頭，我在小時候經常聽奶奶講一些仙家的事，在我家裡，奶奶也供奉著那些仙家的牌位，也就是保家仙。在東北這地方，東北五仙的地位很高，五仙便是狐黃白柳灰，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這五種常見的、也是與人接觸較多的有靈性的動物。它們和人的故事實在太多，在我的小時候，奶奶就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八九十年代的農村，很多人家裡都養驢，我家也是，那頭驢我還見過，小時候還坐過驢車，那種顛簸的感覺，每一想起都覺得屁股疼。驢呢，更多的用處是用在耕地上，這些親戚里，也就我家養驢，於是親戚們也登門來我家來借驢，我二舅爺就是其中的一個。二舅爺在給我家還驢的時候還生龍活虎，畢竟那時候的他正處於壯年，二舅爺在屋裡呆了一會後，起身就要回家，可剛一走到門口，忽然他直挺挺地躺了下去，這一幕把我奶奶可嚇壞了，我奶奶把他扶起，卻發現自己的二哥沒了心跳和脈搏，這可嚇壞了奶奶。那時候的農村，人要是有什麼病狀或是異狀，第一個找的不是醫生，是大神，也就是身上有仙家的出馬弟子。
我奶奶急忙找到周大娘，村裡的人都知道，周大娘身上有一位狐仙，靈得很。奶奶把周大娘請回家裡，並和周大娘說清楚了前因後果。周大娘眉頭一皺，什麼也沒說，卻徑直地走向我家保家仙的牌位前，恭恭敬敬地點了三隻香。香慢慢燃起，頃刻間屋裡便飄起濃郁的檀香。
周大娘兩眼緊盯著那三支燃燒的香，只見她眉頭鎖得更緊，嘴裡念叨著什麼。突然對我奶奶說道:「他這是衝撞仙家了，他走出門的同時，正趕上保家仙進來，撞個對面。」
奶奶一聽，不知如何是好，剛要問去，就聽到周大娘又說道:「快去準備碗筷，三碟三碗，每碟放一個熟雞蛋，每碗放一塊熟豬肉，放在保家仙牌位前，再說上幾句好話就行了。」
周大娘說完這些話就走了，奶奶十分感謝地把她送走後，便急忙按周大娘所說的做了，準備好貢品后，又說了很多的好話。大約過了十分鐘，二舅爺突然咳嗽了幾聲，便坐了起來。
二舅爺問我奶奶他是怎麼了，不是要回家嗎。
奶奶說:「二哥你突然睡著了，就沒叫你。」
二舅爺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是一場夢，他就回了家。
從那以後，奶奶對那些仙家更是恭敬，生怕哪裡沒有做好得罪仙家，畢竟這些是保佑家人的仙家們。
「小兄弟，發什麼呆啊，這都到酆都城了，你再不停車，你就撞進去了。」
我耳邊響起牛頭的聲音，我回過神來，突然覺得很久沒給爺爺奶奶打電話了，等我下班后，我得給他們打個電話。
「那個牛大帥，我有件事要麻煩您。」我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牛頭說道。
牛頭爽朗地哈哈大笑:「小兄弟有什麼事？你儘管說。」
我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大袋冥幣，遞給牛頭，說道:「牛大帥，前幾日兩位無常老爺讓我找了點東西，讓我給他們帶過來，可是我也進不去酆都城啊，還請您幫我給他們捎過去，這些錢算是給您的辛苦費。」
牛頭接過冥幣，放在懷裡，道:「小兄弟這麼見外，都是給陰司辦差，難免會有些事需要互相幫助，這麼客氣幹嘛，只管給我就行，我幫你給他們帶過去。」
牛頭叫上一個小鬼背起車上那個皮箱就走進了酆都城，至於那黑白無常要的兩輛法拉利，我已經向花圈壽衣店訂購了，他們還沒有做完，我也是沒有辦法，那隻能過幾天再給他們送來了。
我回到陽間后，又跑了兩圈車，下班后我還是像平常一樣，吃過飯就等在公園裡。我記得那個黃昏里，夕陽的餘暉照在公園裡，雖然是夏天，可顯得卻有些蕭瑟。過了一會，韓羽琪走了過來，我們還是繞著公園跑步，跑完又是吃了些夜宵。這些時間裡，我們之間多了一些沉默，說起來，我們才認識一個月，彼此還真不太了解，我不了解她，而她也未必了解我。
「你在想什麼？」韓羽琪一邊走著，一邊問道。
「沒什麼，琪琪。」我簡短地回答道。
「其實……其實……」韓羽琪低下了頭，其實她想說得我心裡都懂。
「我知道，我還沒那麼傻。」我看著她，微笑著說道。
韓羽琪慘然一笑，臉色蒼白地說道:「兩位無常老爺一直在找我，我躲了他們這麼久，而且還是在陽間，我儘力了。」
「你要走了么？」我心中有些刺痛，回想這近一個月的時光，雖然短暫，可也是那麼滿足，多了一個說心裡話、關心我、我也關心的人。
韓羽琪沒有說話，只是用著她冰涼的手拉著我，抬起頭看向星空。那一刻，好像時間也凝固了，凝固在我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