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妙齡十七,何罪之有
儘管文臣們喜色如常,但內中卻派系林立,東林雖佔據大勢,但卻並不能讓魏黨、齊黨、楚黨諸人信服。
寒暄了一會就能看出端倪,文武官員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說話都習慣隔著一層窗戶紙,態度南轅北轍,關係較好的三五成群的湊到一起,有些鬱郁不得志的就被晾到一邊孤立。
關係差的橫眉冷對,冷嘲熱諷的互相鬥氣炫耀,好在今天場合特殊,雖然人數眾多,哄亂異常,但卻沒什麼人敢在當今魏國公徐宏基的府第鬧事。
閑談之間,大多數人的話題自然離不開山東軍兵臨城下這件事,局勢如此危急,但大多數文人依舊語氣輕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有了什麼退敵妙策。
不過有些齊黨魯黨的文武官員出身山東,提起名聲鵲起的山東軍和安東候王爭,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口氣。
不少人甚至在心底埋藏著一個想法,心道反正自己在這裡也沒什麼權利,不過是干一些端茶遞水的活計,倒不如讓山東軍進城,反正是自家地界走出來的軍隊,當然求之不得。
「文恬武嬉,大廈將傾!」
魏國公徐宏基拳頭攥緊,看見人竟然還沒有到齊,當下暗暗搖了搖頭,聽見城外已經響起的炮火聲,這才下決心站出幾步,說道:
「眾位,靜一靜!」
這話說出去后,在場大多數人自然不能不給國公面子,都是放下口頭閑談轉頭看過去,徐宏基抓住這個機會,朗聲說道:
「賊軍兵臨城下,京營沒有劉公公的印信不能調動,城內兵馬需要立即進入外城協防,史尚書呢,怎麼還沒到?」
徐宏基朝周圍環視幾眼,發現來的還是一些小嘍啰,能調動兵馬和糧械的重臣還沒到,不由得焦躁異常。
從內心來說,徐宏基心繫大明安危,王爭的種種行徑,在有識之士的眼中,就是披著官軍的皮在竊國。
王爭的作風,徐宏基打心底不喜歡,打心底里敵視,但見到自己這群只知道飲酒作樂,大談太平的豬隊友們,其實心裡也充滿了厭惡之情。
這些人的心態,身為勛戚的徐宏基多少能猜到。
大敵當前的時候,不能表現得太過害怕,不然在人前的面子怎麼辦,再說了,南京城池深牆高,又有數萬強兵,周圍都是朝廷官軍,援軍一定就在路上,還怕什麼賊兵。
勛戚們多是嘻嘻哈哈的裝糊塗,一副玩世不恭、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都是對心中恐懼的掩飾。
「魏公!多年不見,您可是老當益壯,氣色愈發的紅潤了!」
忽然間,一行幾人姍姍來遲,徐宏基應聲看去,原來是兵部尚書史可法、禮部尚書錢謙益,還有鎮守太監劉福一起來了。
當下,他冷哼一聲,笑著反問道:
「若說老當益壯,本公可不敢與娶了名妓的錢老相提並論,實在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咳!咳!咳!.……」
錢謙益面色一紅,劇烈的咳幾聲,先前對徐宏基只有最基本尊敬的東林文臣們這時卻一下子都被驚動,好像一群兒子照顧老子一樣驅寒溫暖。
「這怎麼還咳起來了,錢老可不要被那小娘子榨乾了才好!」徐宏基輕輕一皺眉頭,繼續提醒道:
「錢老可要節制!」
這時,史可法橫眉一展,直言說道:
「魏公召我等前來,就是為了談錢老的家事嗎?」
看了一眼這人人讚頌的南京史可法,徐宏基冷笑幾聲,心道自己還真被這幾人給饒了進去,這才往回走幾步,正色道:
「山東軍兵臨城下,外城兵力不足,需得史尚書、劉公公印信方能調動兵馬協防,機不可失,我們已經耽擱太久了!」
聞言,鎮守太監劉福尖笑了幾嗓子,陰陽怪氣的道:
「哎呦~,魏公不是才自己個兒調動了外城兵馬封城門嗎,依咱家看,這京營餘下的人馬,也都交由魏公好了,咱家和史尚書可無權調動,全憑魏公一人做主就是。」
徐宏基微微皺眉,心中暗恨。
一定又是那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縉紳和商賈事先去找了史可法和劉福在內中作祟,山東軍兵臨城下,關閉城門是情急不得已為之,徐宏基並不後悔,他慶幸自己做對了。
南京城繁華一場,關閉城門到現在,已經造成外城大亂,貨旅暫斷,商鋪和各處行號因此損失不小,都是怨聲載道。
「你們看看眼下到了何等地步!?」
徐宏基再也忍受不住,陡然大怒,起身指著下面各色人等,直看向史可法,放言道:
「江北亂局至此,賊軍已至城下,你等不思守城盡節,卻各懷鬼胎!豎子,真是一群豎子!!」
強敵壓境,野心已昭然若揭,南京內部卻矛盾重重,史可法明明壓不住局面,但卻掩耳盜鈴,心存僥倖。
說到底,還是能力不足但心中貪戀權利。
錢謙益更是一丘之貉,一副道貌岸然的清高模樣,將罪過全部推到魏國公徐宏基頭上,東林諸生個個自詡忠義,抓住無非的小事不放,對錢謙益和史可法阿諛奉承,其實都在消極避戰。
忻城伯趙之龍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當下是暗自冷笑,鬧吧,鬧的卻厲害,我就越高興。
趙之龍奉崇禎帝之名協鎮南京,手握三千外軍,但因為近些年來幾次辦事不力,逐漸不受徐宏基的重用,一年多來,兵權逐漸被魏國公府收代。
正相反,同他資歷差不多的安城伯張國才手中兵馬和權利卻越來越多,逐漸有些取而代之的趨勢,被打入冷宮之後,趙之龍一直懷恨在心,有些想法在心中醞釀滋生。
歷史上,趙之龍是最先降清的勛戚之一,甚至進入戶部替清軍先行封庫輕點財物,是一匹徹頭徹尾的中山狼。
但是,徐宏基是南直隸勛戚之首,掌握大權,眾多勛戚都依附於他,無論心底如何憎恨,明面上亦不能輕易轉變陣營。
所以趙之龍才一直隱忍,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心底的想法,當李自成準備渡江進攻南京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
不過順軍素來沒有水軍,臨時打造船隻也沒有足夠的錢財,不堪大用,基本剛下江就被水浪拍散了架,並沒有南下。
趙之龍心灰意冷,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直到忽然聽見山東軍兵臨城下的消息后,他才興奮起來。
其實山東軍的事情他一直都有所關注,在這種時候還能留意天下大事小情的人,要麼是忠義有為之士,要麼就是小人姦猾之輩。
趙之龍顯然是後者,聽到山東大軍打到城下的時候,他覺得這是一次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更何況如今山東軍還打著朝廷的旗號,這更加讓他欣喜若狂,覺得天意來了。
就在來這裡開會的前不久,趙之龍偶然聽說安東候王爭曾在睢州重金贖買了一個名為錦娘的紅衣女子,覺得可以從此下手。
所以,他命自己年方十七的女兒趙婷喬裝出城,給城外的王爭送去一封密信,在信中表達了十分懇切的效忠之情,並且願意將女兒送到歷城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