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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如是聞我未相見

  「姓王的,老子也懶得和你裝斯文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要是當這事沒發生過,弟兄們也不會說出去半個字。」


  聽何剛說完,姓許的千總也是上前,看著外頭道:

  「一年前你在城下與水賊大戰咱都見過,不過如今已是大勢所趨,你以為我們手下的精兵是水賊嗎?以朝堂上那些言官御史的脾性,鬧餉一起,你以為自己還能保住這個位子?」


  何、許兩個州城千總不斷冷嘲熱諷,聽到城外越亂,他們也便越是安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居然與其餘將官開始商定事後的餉銀分配。


  王爭一副為難的神情,說道:「那,城外的百姓如何安置?」


  聽了這話,何剛看許同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其餘的州城軍將也是放下心來,都以為王爭嚇住。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王爭,你要知道單憑尼自己,不足以與整個州城的軍將為敵。」


  許同也是道:「安置?那些低賤的亂民,就算是家破人亡又如何?兵在咱們手裡握著,要怎麼處置還不是咱們說的算?」


  許同剛說完,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董有銀披著鐵甲大步而入,路過時也只是瞥了一眼何剛與許同,兩個人流露出驚異的神色。


  「稟守戎,兵亂已平,梟首二百二十四,擒獲三百餘六,家丁如何處置?」


  王爭點點頭,說道:


  「當務之急是封鎖全城,不能再出任何亂子。」


  董有銀點點頭,似乎有些猶豫不決,王爭注意到后抬手示意快說,董有銀這才是上前幾步,低聲道:

  「末將麾下第三隊官昌尤私自違反軍令,斬亂兵及家丁十八人,大人,這.……如何處置?」


  王爭聽到后就是嚯的起身,原來在現代看屬下違抗軍令的多了,大多起因都是內部不穩,是再次兵亂的前兆,沒想到如今居然發生在自己手中。


  這還是第一次隊官級別的軍將公然違抗軍令,若不處以嚴懲,恐日後人人效仿,那自己親自設定的軍令也就成了一紙空文。


  「給我把這些人看明白了,若是跑了一個,軍法論處!」


  王爭的聲音泛著壓抑的怒火,董有銀也是第一次看到王爭這個樣子,當下也是不敢怠慢,連聲接令。


  「這.……這怎麼可能,鬧餉平了!?」何剛張大著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左看右看根本不像作假演戲。


  許同臉色發白,回想道:


  「這不可能啊,算上城內的世家子弟,這次足要有近六百人,文登營半數都去圍剿養馬島了,哪來的人平亂?」


  見王爭理都理都沒理,徑直出了官邸正堂,何剛頓時攥緊拳頭,怒聲道:

  「一定是假的,那姓王的一定在做戲!!」


  許同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一眼堂外,頹然道:

  「我想起來了,那王爭手中可不只是有文登營的兵權,僅是寧海洲內便有鹽丁兩千,為其把控.……」


  「別說了!」


  何剛聽到一半,頓時大罵廢物,指著鼻子挨個把堂內的州城軍將罵了個遍,最後恨恨的錘了幾下牆壁。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兩千家丁,又握著文登營的兵權,那王爭哪來的這麼多銀子養人?」


  「不要自亂陣腳,我們要想想如何脫身,這官邸再留下去,可就成了大夥的死地!」


  「放屁!那王爭還敢把咱們全殺了不成?」
……

  沒有管大堂上那些人的叫罵,王爭出了門后,再次吩咐把門的鹽丁頭目嚴加看管,這才是翻身上馬,與董有銀直奔西市集。


  還沒到西市,路上就見到不少剛剛從家中出來,小心翼翼走在路上的百姓。


  王爭沒有穿守備官服,隨身穿著鐵甲,這些百姓也只是當普通的軍將,沒什麼人行禮跪拜。


  寧海州城西市集,大台上堆著兩百來顆血淋淋的頭顱,亂兵仍在源源不斷的看押過來,文登兵和鹽丁站在周圍,緊盯著前來觀看的百姓,深恐又會發生什麼變數。


  黃陽和邵勇正站在檯子上講什麼,遠遠的見到王爭和董有銀來了,趕緊過來迎接。


  「恭迎守備大人!」


  百姓們見到了頓時議論起來,不少人都很吃驚,以往聽到王爭的種種事迹,都以為是個五大三粗的中年軍漢,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年輕人。


  「這就是新任的王守備啊,怎會這般年輕?」


  一個扛著鋤頭的老年農戶點頭道:「是啊,這年歲也就和我兒子一般,如此年輕的守備官……」


  聽了這話,一個老年婦人趕緊說道:「老頭子,可不敢再這麼說了,叫人聽見可是要殺頭的。」


  周圍一個面向斯文的年輕人皺著眉頭,出聲道:

  「快些閉上嘴,聽聽新任的守備官如何說法。」


  王爭緩步登上高台,看著堆砌成一座小山的頭顱,低下頭,嘆息道:


  「州城亂象如此,民房毀之有六,大家都有家人枉死,商鋪遭災,火光衝天,此種種皆為本官所累,當向撫台請以降罪。」


  邵勇聽到后長大了眼睛,原本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毫不猶豫的跪在王爭面前,喊道:

  「大人,萬萬不可,寧海洲官兵鬧餉,為禍百姓,皆是堂上那些鼠輩所為,又與大人何干?」


  任漢抱拳道:「是啊大人,若非大人提早定策,州城之亂必不止如此。」


  董有銀也是一臉焦急,正要出去說點什麼,卻被黃陽牢牢拉住,見到黃陽微眨示意的眼神,雖然還是不明白,但也耐著性子不再急著出去。
……

  距這裡不遠的春思樓二層上,四人正含笑看著這一幕,皆是一襲青衫,遠遠看去都是士子高雅之輩。


  其中一人手中摺扇一擺,信步而出,朝身側微微一笑:

  「慚愧,竟讓如是來此粗鄙殺伐之地,我之過也。」


  聽了這話,一人笑道:「轅文(宋征輿,字轅文)此言差矣,我觀此人不似一般武夫,兵亂可如此迅疾平息之,定是對症下藥。」


  宋征輿看了一眼陳子龍,居高鄰下的望著遠處的市集,說道:


  「武夫皆粗鄙,子龍此言何意?」


  第三人出於望樓,遠遠凝視半晌,忽然笑道:

  「子龍,你莫要高看了此人,方才我觀許久,此人一貫惺惺作態,此番平定兵禍,姑且是一時好運罷了。」


  侯方域說完,陳子龍哈哈一笑也不再多說,轉身幾步將長劍放到圓桌上,喝起了淡茶。


  最後那人,雖也是一襲青衫,但露出的手指纖細雪白,委婉的目光朝西市集看去,最後停在正站在檯子上慷慨講話那人的身上。


  「哈哈,子龍所言甚是,只觀景做賦,這等粗鄙之人出於我口有傷風化。」侯方域雖然是在和宋征輿說話,但目光卻一直都在前面那人纖細的身影上。


  宋征輿不斷點頭,也不斷往那人的身上暗瞟,忽然,那人幾步側身好似要走回來,宋征輿和侯方域趕緊低下頭。


  柳如是張了張嘴,卻並沒說出什麼,又正身回去,眼眸中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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