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爬山訴情
「這……這是……這是誰家的孩子，哪裡來的？」
看皇上臉色突變，眾人不知到底是何原因，面面相窺不知如何是好。何滿子連忙上前道：「皇上恕罪，這孩子是宮外來的……娜！塊跪下，這是皇上塊跪下！」
娜則往香一臉茫然，連忙跪下磕頭道：
「小女該死！驚動了皇上，請皇上恕罪！」
「快起來！快起來！你是哪來的女孩？快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娜則往香緩緩起身，轉動著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惶恐地看著皇上。只見皇上那略顯渾濁的目光中，並沒有憤怒，有的是一種奇怪的，好像打量著某種自己丟失已久的東西一樣的神情，這讓娜則往香感到很不自在，她將目光拉回來，看著地面傻傻站著。
而此時的皇上，再次被眼前的娜則往香驚呆了，他顫動著嘴唇道：
「不……不可能！力士！難道……難道我真的老了？眼花了？」
「皇上！您沒有眼花！老奴也這麼認為！」一旁的高力士低聲道。李隆基轉過頭去看看高力士，再轉過來看娜則往香，伸出手指著她，又傳過去對高力士道：
「你也這麼認為？」
「是啊！皇上！你先定定神，這只是個小女孩，你別嚇壞了她才是！」
高力士的話讓眾人聽得雲里霧裡的，但對皇上來說卻很管用，他緩了緩，道：「塊安慰下孩子吧！我一時失態讓你們受驚了！」
柳婕妤連忙上前，把娜則往香拉到身邊，一臉疑惑地看了看她，再看看皇上，問：「皇上為何見到這孩子就驚慌成這般模樣？我看這孩子長得倒是很精緻，沒有嚇到皇上吧？」
高力士道：「哎喲娘娘，沒事！沒事！皇上就是路途勞累，太寵愛自己這最小的侄兒花奴了，如今看他長成男人了，一時無法適應，想遷怒於這小姑娘！這不是操起爹娘的心起來了嗎？」
「哈哈……哈哈……」李隆基大笑起來，指著高力士道，「你這……你這張嘴啊！」
只有高力士知道皇上因為這娜則往香長得像極了已故的太平公主所以臉色大變，故意編出這麼個理由搪塞眾人。柳婕妤雖不知道確切原因，但也聽得出來，看皇上著如此態度，就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
「花奴啊！皇上寵愛你這麼些年，你現在突然長成男子漢了，有喜歡的人了，他一時接受不了最後一個侄兒也長大成人離開他的事實。你自己說吧！要怎麼向皇上請罪啊？」
「我……我……高公公！你別胡說！」
李琎紅著臉吞吞吐吐的樣子到把眾人逗樂了，看娜則往香那般羞澀，何滿子道：
「花奴！不是要爬上山頂去望秦宮裡給皇上祈福嗎？快去快回！」
「是啊！小王爺！我們上去吧！到了也早些回來，免得耽擱今天到太清宮的時辰！」高仙芝道。
「嗯！」李琎一把抓住娜則往香的手，來不及躲閃已被李琎拉著的她跑著跟李琎上了石梯。
「哎喲！慢著點慢著點！別跑得太快！上面有青苔，滑著呢！」高力士追在李琎後面叫著。
看李琎和娜則往香已上去，高仙芝拱手，道：「微臣告退！」就在這短暫的一瞬，他偷看了何滿子一眼，滿足地跟了上去。何滿子見狀對皇上道：
「陛下！聽說山頂望秦宮可遙望秦朝故宮，賤妾也想領略一番，不知可否前去……照看花奴，順便在望秦宮祈福？」
「呵呵！內人走得動嗎？」
「賤妾每日都有練功，爬這點小道算不了什麼！」
「好！」李隆基笑著鼓掌道，「那就快去快回！」
「多謝陛下！」
何滿子也追了上去，高力士對身後的幾個太監揚了揚臉：「跟上伺候著！」
「是！」
幾個太監邁開步子就要跟上，柳婕妤道：「慢著！有高將軍護航，你們就別去添亂了，弄不好沒照顧到花奴，反倒照顧你們幾個。就不要跟著去了！」
皇上想想覺得有理，道：「照娘娘說的做，你們跟上去也幫不了什麼忙，就別去了！」
幾個小太監哈腰：「是！皇上！」
李琎、娜則往香幾人前後攀登在通往山頂的石梯上。
這石梯雖有階梯外觀，但經過雨水多年的打磨沖刷和久未翻修，上面覆滿了青苔，還有些已陷入土裡，高低不齊密密麻麻地彎彎曲曲排向山頂。沒有走過山路經驗的人，踏上去腳步都會有些不穩，需要自己調整重心才能保持身體的平衡。
爬了一會兒，在最前面的李琎淺淺顯得吃力，剛剛還一跨步兩階梯往上爬的他速度慢慢地減了下來，喘著氣不時回頭看身後的娜則往香。娜則往香從小就生活在山裡，爬上爬下是日常必做之事，所以還未到山腰，她呼吸仍很平穩，步子也很有力。
兩人繼續再爬一段，就變成娜則往香回頭看身後的李琎了，她笑道：「王爺，您落腳時不要太用力，用腳尖落地，不然爬完這條山路，你腳後跟一定會很痛的！」
李琎停下喘著氣笑回：「真的嗎？我現在腳後跟倒是不疼，反是大腿開始發酸了！」
「您從小就生活在宮裡，走的都是平坦寬敞的路，突然爬山路，腿自然會發酸了，您慢些爬，不要太使勁就好！」
「嗯！」
此時。李琎十幾步之後的高仙芝，看著眼前的他們，不禁想起當年自己和何滿子的初遇：那天騎著馬差點就把她撞倒。她那時也是這般年紀，一雙明亮的眼睛就像投在湖裡的月亮，閃閃發光惹人憐愛，看著花容失色的她，心裡莫名就砰砰亂跳。在那之前，自己還從未對一個女子有過那樣的心動！
想著，高仙芝才發現身後的何滿子已跟上自己，一驚，道：「你……」他放慢了往上爬的腳步。
「將軍應該看著前方，山腳還有很多人在看著呢！」何滿子也稍稍放慢速度，但是並未停下腳步。高仙芝緩緩跟上，道：「你……何內人您怎麼上來了，山路難走，爬到山頂只怕會讓你身子疲勞，影響您到太清宮的演出！」
何滿子緩緩走著，沒有回頭看高仙芝，她有意讓前面的李琎和娜則往香走得更遠些，深深吸了口氣，道：
「高將軍！你忘了我出身山村，走走山路，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這難不倒我！」
「呵呵……何內人您這麼多年也沒忘記嗎？畢竟在宮中生活了那麼多年！」
「有些事情……自己不想忘都可它偏偏就隨著時間而漸漸淡去！有些東西！你越想忘掉，偏偏就記得越清楚，怎麼忘都忘不掉！將軍，您不覺得嗎？」
何滿子的這句話，觸碰了高仙芝那顆多年來一直守望著她的心，鐵骨男兒也有綿綿柔情時，高仙芝鼻子一酸，竟在何滿子身後流下了眼淚。
何滿子能夠察覺，但她仍未回過頭來，邁著步子繼續爬著。她將自己的手絹輕輕往後遞，高仙芝看到伸出手接住——這是一張綉著兩隻彩蝶的絲巾手絹，是當年兩人定情時高仙芝送給何滿子的，邊上已有些破損，但，就是這細微的破損讓高仙芝確認，何滿子心裡也一直想著他。此刻，他多想如當年一樣，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腰，像他訴說自己的相思之苦——但，他不能！
「將軍都這般大了！還想個小男孩一般哭泣？快些停住，別讓前面兩孩子回頭看到笑話您！」何滿子道。
高仙芝擦乾眼淚，手絹觸碰到臉龐時，那留在上面的淡淡幽香，是久違多年的何滿子的體香。高仙芝回道：「我……我流的興許不是淚！」
「那是什麼？
「是多年積下的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