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譜樂昭華
李琎正色道:「放肆!胡扯什麼?沒看見本王被蚊蟲叮咬長了紅疹,娜兒在幫我敷藥嗎?」
太監睜大眼睛,看著李琎的腿:「哎喲!小王爺喲!這是怎麼了?塗的都是些什麼?亂用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擔待不起喲!」說著就伸出手來,想抹掉腿上的艾葉沫。
李琎腿一縮,怒道:「我好著呢!剛才還痒痒的,現在已經好多了!能有什麼事?再胡說八道我拔掉你的牙!」
太監一驚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哈著腰道:「真的好很多了嗎,王爺?不會是您被這小狐狸……」
「夠了!你們退下,我什麼事都沒有!」
娜則往香起身道:「王爺,我們還是回到人多的地方去吧!」
「偏不,你快坐下來,別聽他們胡說!」李琎一把拉住娜則往香的手,讓她坐下。看幾位太監還在那站著,李琎更加生氣,吼道:「還不快走開,是不是要我稟告父王你們照看不周,讓我傷成這樣,重重的罰你們,你們才肯走開啊?」
太監支支吾吾著仍不肯離去。這時身後,李鶴年和李蟲兒走了上來,李蟲兒道:「公公們真是討人厭,花奴哥哥掉進水裡的時候,你們一個個躲開。現在好好的,不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一個個都圍上來!真是看見就煩。」
這李蟲兒是個不受皇上寵愛、未獲公主封號的皇子,說的話自然沒多少份量,太監們只是圍著李琎,李蟲兒說的話全當聽不見。看太監們這副德行,李琎大叫一聲:
「聽到沒?走開!」聲音在整個林子里回蕩。
太監們嚇了一跳,一個個垂著頭不發一語。娜則往香道:
「王爺!公公們也是擔心您的安危,你就別動怒了!」
「是啊!是啊!王爺!他們不放心您,就讓他們在這待著,讓我們來彈曲兒吧!」抱著古箏的李鶴年道。
「好啊!好啊!可惜我的羯鼓沒有帶來,不然就和你共奏一曲了!」李琎兩手抓著褲腿,站起來對李鶴年道。
李蟲兒盯著李琎的雙腿,嗅了嗅道:「花奴哥哥!你這毛腿和手上抹的都是些什麼?綠綠的、還有點臭!」
「這是葯!不臭啊!我覺得很香呢!」
「哈哈!好吧!隨你怎麼說!但這個味道我真的覺得有點臭!」
「不管香還是臭,對我的傷很有益,我真的一點都不覺得癢了!」李琎一邊說一邊回頭看身後的娜則往香。兩人默默對視,眼裡似乎有未說出的千言萬語!
李鶴年盤坐下,將琴放在腿上。雙手一撥,一時間,隨著滄池吹來的陣陣清風,周圍猶如瞬間落下點點冰雨,眾人立刻被這輕快的旋律吸引住,不遠處的宮女聽到也趕了過來。
一陣冰雨後,那輕快的旋律被李鶴年輕抬的雙手放慢,琴聲轉而悠揚,如兩隻翩翩飛舞的蝴蝶,自由自在飛越花間,纏纏綿綿,訴說著數不盡的濃濃情意……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經歷過男女之愛——宮女、太監、少男少女。但這美妙的音樂卻讓他們真切的體會——兩情相悅,和自己所愛之人牽手、親昵,在這明媚的的藍天下共同呼吸,是那樣的可貴、樸實而美好!
伴著琴聲,李蟲兒順手摘下草地上的幾朵野花,輕輕放到面前嗅聞,濃濃深情流露於微微上翹的朱唇間。而此時的李琎,仍抓著褲腿,眾人都注視著李鶴年時,他卻輕輕轉過頭看著娜則往香——有些情感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但音樂可以,音樂可以表達出那種微妙的、只流在人們心間的、沒有裝飾的真實情感。這首曲子表達出的意境,正是他此時對娜則往香情愫。
曲畢,眾人齊齊鼓掌,宮女們紛紛上前誇讚李鶴年琴藝精湛,李琎也上前問:
「鶴年!這是什麼曲?從未在宮中聽過!」
「這是我剛寫的曲!」就在這短暫的瞬間,李鶴年將目光輕輕投像捧著花兒的李蟲兒再慢慢的移開,這有意又故作無意的舉動,被細心的宮女們察覺到了,宮女藍珊道:
「鶴年年紀輕輕,就可彈奏出如此動人的曲子,想必,是寫給心上人的吧?」
李鶴年笑笑不語,宮女們雀躍起來,藍珊打趣道:「鶴年!別害臊,你不會是看上……宮女姐姐我了吧?」
「哎喲!珊姐你真不要臉!調戲小孩子呢你!」眾宮女忘乎所以,鬧騰起來。太監上前道:「胡鬧!在王爺面前休得言語輕佻,曹娘娘知道了……」
「哪有言語不當?別掃大家的興!」李琎呵斥太監。
「是!」
太監退了回去——說來,他們又何嘗不被這琴聲所感動到呢?只是習慣了保護主人,自己的哀樂喜怒早已排到了後面,漸漸便沒了隱蹤,變得不再重要了。今日這深情委婉的琴聲,興許帶給了他們一些安慰!
在眾人的讚歎聲中,李鶴年又彈了幾遍,因為還未取名,李琎便賜名《韶光曲》……
傍晚,李鶴年和李琎回梨園。而此時的謝阿蠻,正焦急地等待著明日的到來。
杜昭儀從宮外找來的那兩個婦人,說起來還真有些讓人羞澀:謝阿蠻本以為她們只是進宮傳授自己舞技,沒想到,那瘦婦人授自己胡人如何扭腰的技巧之外,胖婦人還教自己很多男女的合歡之術。想來,入宮前自己已不是處子之身,但也就有過那麼一兩次,況且都是草草了事,並沒有真切感受過男女之間交合的快樂。入宮這麼久,就更沒有那方面的體驗了。這次杜昭儀特地讓那胖婦人教與自己很多宮外名妓們專用的招數,她還給自己一個可以隨身攜帶的竹管,說如果有幸被皇上臨幸,便用裝在珠管內的沾了黃鱔血的棉花放入下體,侍寢后便可如處女一般見紅,如博得皇上歡心,那下一步的計劃就更好實施了!
謝阿蠻喝著李貞兒喝剩的抹茶,燭光下她打量著自己:卸了妝後任光滑細膩的皮膚,都是自己長年累月努力保養得來的。這些年不論怎麼艱苦,領來的俸祿必先拿出一部分購買駐顏膏。只盼著,自己有朝一日成為藝人們都渴望成為的、地為高貴的宮廷內人時,與其他內人站在一起,不會被比下去。
想著為此而付出的努力,謝阿蠻不禁覺得有些委屈。一顆淚珠滑出眼角滴了下去,「嗒」的一聲在梳妝台上炸開——夜是這麼安靜,安靜到可以聽見眼淚滑落的聲音——那個人!那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此刻也許正在邊疆想念著他的心上人吧?
他只會想著他的何滿子,而不是我!
一想到高仙芝,謝阿蠻似乎後悔這些天來配合杜昭儀做的這一系列準備,他知道如果做了皇上的女人,就永遠不可能再有機會得到高仙芝的愛。接著,想到高仙芝看何滿子的眼神和他處處忽略自己存在的往日,一團莫名而來的怒火在謝阿蠻胸膛燃燒:在這宮裡,有權有勢才是我努力的目標,什麼高仙芝、何滿子!等我得了聖寵,坐上了內人之位,和你們平起平坐,我再慢慢的出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