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伏擊（上）
黃曆三月初的黑風山已經進入春夏交季，白天陽光普照的時候倒是十分溫暖，但現在已是深夜，山間的氣溫據方浩估計也就只有五六度左右。
方浩趴在一塊巨石的頂上很長時間都一動不敢動，因為要面臨一場惡戰，所以身上穿的衣物並不多，他渾身不住地打著哆嗦，如同掉進冰窟窿里一般透體冰涼，一絲絲體溫都感覺不到。
此刻漫山遍野的樹木在夜風的輕拂下不住地發出呼啦呼啦的濤聲，宛如置身海邊一般，老林子深處不時傳來陣陣不知名的野獸嚎叫，天上的一輪明月彷彿就掛在對面的山頂上，清冷的光輝落在這片山林之間，幾十米之內的景色都清晰可辨。
原生態的美景，原生態就是好啊，方浩大口呼吸這清冷的空氣，雖然冷的不住打寒戰，仍然是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這是他被推舉為大頭領后，全面策劃並親自指揮的第一場戰鬥，這場戰鬥非常重要，事關重建黑風寨四十多兄弟的信心，因為大傢伙兒雖然對他個人已經信服，但是幾個月來對大王寨的懼怕早已形成，並且絕大多數人都認為大王寨實力雄厚，黑風寨跟他們作對不過是以卵擊石。
所以白天在撤退的路途中，方浩無數次清清楚楚的聽見很多兄弟在小聲議論和爭辯，很多人都帶著悲觀情緒在討論山寨的前途，就連對大王寨無所畏懼的劉猛這種莽漢，雖然咬牙切齒要和大王寨玩命，但說出來的仍然是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之類的狠話。
這話聽著雖然殺氣騰騰很解恨，但流露出來的只有一個意思，無論殺幾個，最後自己肯定也是必死無疑，無非也就是多賺幾個的問題。
這種普遍的悲觀情緒就像八百多年後遭受倭寇全面侵略的國人，在無數次敗退之後所產生的「倭寇不可戰勝」的論點一樣，如果無休止地讓這種情緒延續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打，必須要儘快打一仗，這一仗不但要打，而且要打得漂亮，不但要勝，而且要大勝，就像八百多年後那個著名的粉碎「倭寇不可戰勝」謬論的那一仗一樣，打出黑風寨的氣勢，打出兄弟們的信心。
所以，傍晚時分，在新的臨時營地里，方浩讓一些體弱和有傷病的兄弟們留守，他和劉漢藍宇錢驚領著三十幾個兄弟沿著大王寨通往黑風寨的沿途幾個險要節點完成了隱蔽部署。
方浩前世沒經歷過開國元勛們那種艱苦卓絕的游擊生涯，但他出生在職業軍人的家庭，爺爺打仗打了一輩子，父親也是一線帶兵的軍官，所以從小他看得最多的就是打仗的書籍和軍事教材，他最崇拜的偶像也是爺爺那輩的開國者們，憑藉最簡陋的武器，這些農民組成的軍隊就擊潰了幾百萬強大的敵人，最後取得偉大的勝利。
而爺爺最擅長的就是游擊戰，從小給方浩講的最多的就是他們游擊隊的故事，幾十人的游擊隊跟幾百幾千倭寇正規軍周旋好幾年時間，不但沒有被消滅，反而在戰鬥中日益強大。
這些可都是一個個真實而生動的戰鬥案例啊，這比任何生硬死板的教材來的都要有用，方浩在無數這種真實的戰鬥故事熏陶下長大，再加上自己從軍后服役的又是一支有著光輝傳統的特戰部隊，基本上已經是個標準的游擊戰專家了。
「唧唧，唧。」前方傳來二長一短的蟲鳴，方浩精神一振，這是預先設定好的暗號，他知道，大王寨的人已經到了。
居高臨下的山坡巨石上，方浩探出腦袋觀察山路上疾奔而來的一隊人馬，黑壓壓一長串，目測最少七八十人之多。
「大頭領，下面領頭的那個就是大王寨的三寨主，人稱大力金剛牛橫，此人天生神力，使一根三十斤鑌鐵棍，有萬夫不當之勇，是大王寨第一猛將。」馬綱將嘴巴貼在他耳邊輕聲介紹。
方浩從背上取過黃樺弓，搭上一根點鋼箭，輕輕一笑道：「大力金剛是吧？今兒老子就讓他變成大力死鬼，發信號。」
馬綱領命，伸兩根手指在嘴裡，發出一聲響亮的唿哨。
山路上疾行的山賊們果然機敏過人，唿哨聲剛一響起便有了警覺，一個個全都止住腳步，倉啷啷拔刀聲不絕於耳，全都抬頭四下環顧。
再看那三寨主牛橫，一抬手將那根粗大的鑌鐵棍橫在胸前，大喝一聲：「有埋伏，兄弟們準備迎戰。」
迎戰？老子才不跟你迎戰呢，方浩要的就是這些山賊產生警覺后這一刻的止住腳步四下觀望，要知道，走得太快的移動目標不好瞄準啊。
他單膝跪地，左手握住弓把前伸如托泰山，右手拉開弓弦似抱嬰兒，單目微眯，只聽得嗖地一聲，點鋼箭撕開空氣，帶著一聲尖嘯破空而去，直射三寨主牛橫面門。
那牛橫耳聽箭矢破空之聲，面色一變便知不好，他也是身經百戰之人，當即將身子往後一倒，想要來個鐵板橋的招式避開。
可是僅僅不到三十米的距離，哪裡來得及，點鋼箭帶著風聲轉瞬即到，隨著一聲痛到極點的悶哼，牛橫哎呀一聲往後便倒，那箭尖已深深插入他的左側面頰，又從右側面頰穿透出來，竟將他面頰射了個對穿，如同穿了腮的魚兒一般，血濺衣襟。
與此同時，點鋼箭射來的那一側山坡上冒出五六個黑影，一個個弓步擰腰，嘴中發出嘿地一聲喊，便有五六桿長長的標槍朝大王寨山賊人群中投來，頓時哎呀呀慘叫聲不絕於耳，人群頓時如同炸了窩一般，一個個大呼小叫著四下奔跑躲避。
可是山坡上的方浩手中點鋼箭與那五六個黑影手中不停擲出的標槍根本沒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連綿不斷的嗖嗖破空聲混合著哇哇嚎叫響徹山谷。
那六個投擲標槍的身影正是方浩在兄弟們中間選出來的幾個投擲高手，要知道黑風寨這夥人本就是水賊，很多人都是祖祖輩輩依靠在水泊里打魚為生，而很多漁民都有一手投擲魚叉的絕活，黑風寨的兄弟們中就有不少，只不過手中的魚叉換成了臨時削制的木製標槍而已。
方浩選取了六人和他一起擔任今晚的首輪遠程攻擊，他們的任務很簡單，由方浩在第一輪射死山賊頭領，然後兄弟們將製作好的每人五根標槍全部投擲完畢，盡最大的可能斃傷敵人有生力量，並激起他們的憤怒。
三十根標槍按照計劃在幾個呼吸間全部投擲完畢，方浩也射出了五支點鋼箭，遺憾的是沒有射死領隊的三寨主牛橫，再想射第二箭的時候下面已經亂成一團，再也找不到這位受傷的三寨主躲哪兒去了。
「撤。」方浩沖馬綱一揮手，馬綱急忙打出一個響亮的唿哨，一共八個黑影在山坡上站起身掉頭就跑，鑽進半山坡的樹林子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