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虔誠
當44被第一縷晨光叫醒的時候，掙扎的爬起來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伸手想跟阿姐打個招呼，卻只看到面前擺放的那面小鼓。轉頭四處尋找阿姐的時候，就看到了坐在一旁欣賞陽光的9號，興奮的撲了過去。9號習慣性的接住44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第一反應實在是怪異的不得了。
【9號，你怎麼來了？】
【自己太無聊。】
9號將44推開，看她的時候眼睛里滿滿的嫌棄。
此時阿姐也從小鼓中出來，阿妹收拾好自己整理好房間之後正往外走去，阿妹站在大開的門口，迎著朝陽，像是神女在世。
【我該怎麼讓阿妹去廟裡？】
「阿妹每天都會去廟裡，我每天都能在金像的後面聽到阿妹的聲音。但她從未走到金像后看看，我也沒有見到過她。」
44點了點頭，跟在阿妹的身後，看著阿妹沿著昨天回來的路走了回去。仍舊是跟每一個過路人打招呼，跟每一個人詢問阿姐的下落。每個人都告訴她，阿姐去了遠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這個時候，阿妹臉上會露出期待的微笑。
【她很幸福。】9號如此說。
「可是幸福是虛假的，像是泡沫。」阿姐看著陽光，如此回答9號。
【可是那又如何，也許這才是阿妹想要的。】44如此回復阿姐。
9號轉頭看44，44學著阿姐的樣子看天，學著阿姐的樣子微笑，卻學不來阿姐的淡然。
【阿姐，你是怎麼死的？】
不消片刻，44偽裝出來的樣子便破碎的一乾二淨，一臉的沒心沒肺，絲毫沒有注意到阿姐的僵硬。
阿姐抬手捋捋頭髮，看看陽光隨後將全部的目光放在了阿妹的身上。
「我從生下來便不會說話，娘親不喜歡我從小是娘親的阿妹將我養大，她會很認真的跟我說話陪我聊天，就這樣便過了十年。後來娘親的阿妹離開了人世，娘親無奈之下只得將我接了過去和她一起生活。那時候娘親已經生了阿妹，阿妹不過兩歲大，第一次見到阿妹的時候便踉蹌的朝我撲過來，話都說不清的阿妹卻磕磕絆絆的喊我阿姐。我很喜歡和阿妹一起，阿妹也喜歡膩在我的身邊，我覺得阿妹便是我活下去的另一個意義。但當阿妹八歲的時候，我被族裡的長者帶到廟裡。長者跟我說了很多，我只記住了一句話，我將是那個自願為了神奉獻自己的少女。
我質疑我拒絕，但長者告訴我，如果我不是那個人，那麼當阿妹長大便是阿妹。我清楚的知道，阿妹對神的虔誠會讓她自願踏上祭壇。
我妥協了，我走上祭壇，不著寸縷。
我看著祭壇下的眾人，每個人面上都帶著可怕的虔誠，就像你看到的那樣。他們微笑的看著我，臉上掛著對神的無上敬畏。我就那麼被剝去了人皮，高高的祭壇之上，我渾身赤裸。每一縷風吹過我的血肉都帶來刺骨的疼痛，我親眼看著每一寸皮膚被剝掉，祭壇下的人們對我的皮膚指指點點，他們用讚賞的眼光看它。而我痛苦的想立即死去，卻只能受著忍著看著，我痛的要昏死過去，卻發不出聲。
就那樣我死去了，我的人皮被做成了鼓擺在金像後面，和之前的鼓擺在一起。而我則被束縛在鼓中，無法離開。」
阿姐深呼了一口氣，低頭看向腰間的小鼓。
「我在廟裡待著，每天數著日出日落，等著阿妹來廟裡祭拜。每次我都想衝出去和阿妹說話，但我無法離開。阿妹會跟每一個人詢問我去了哪裡，為什麼見不到我。他們告訴阿妹，為了神我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而阿妹只要虔誠的信仰神，她也會去往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很害怕，害怕阿妹有一天如我一般。」
【這便是阿姐鼓的由來。】
【阿姐鼓。】
44默默的重複這9號說的話，有點心酸。
阿姐已經不再說話，只是專註的跟在阿妹的身後沐浴在久違的陽光之下。
走進寺廟之後，阿妹照常祭拜金像，跪在金像前喃喃自語。
「我感受到了阿姐的氣息，偉大的神，能否將阿姐送到我的身邊，我願獻上我的虔誠。」
阿姐站在阿妹身旁，仰頭看著金像。
「我從來都不信神，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我恨他，他曾經奪走了我最重要的人。」
44此時繞到金像的後面，後面擺了數面人皮鼓。44閉著眼睛感受著人皮鼓傳遞過來的氣息，有的平和，有的壓抑，有的如阿姐充滿怨恨，但沒有一面人皮鼓如阿姐一般附著著靈魂。
在金像的最右邊擺放的便是阿姐的人皮鼓，被高大的金像遮掩的清清楚楚。
44並沒有立刻動手，而是轉頭認真的詢問阿姐。
【你真的決定了嗎？阿妹一旦知道一切，她沒辦法和以前一樣在這裡生活。】
「外面的世界很大，她不應該在待在這裡，這裡太危險了。」
44點了點頭，對著阿姐的人皮鼓吹了一口氣。廟裡突然出現一陣風，將遮蓋金像的紅布吹起一角，將一個人皮鼓從金像後面吹了出來。聽到人皮鼓掉落的聲音，阿妹抬頭往那看去，卻一下子被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阿妹站起身來，緩慢卻堅定的向著人皮鼓的位置走去。走近人皮鼓，阿妹伸手仔細的觸摸，低頭輕嗅著，淚流滿面，她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每次來都恍惚能聞到阿姐的氣味，原來阿姐一直在。」
阿姐就站在人皮鼓旁低著頭對阿妹微笑，伸手摸著阿妹的腦袋。
廟裡的主事人走了出來，猶豫的站在阿妹的身邊，沉沉的嘆息。過了好久，阿妹才緩過神來，她轉頭看向長者，微抬頭，仰著臉笑。
「長者，我能用來制鼓嗎？」
長者愣住，阿姐也愣住了，在片刻后淚流滿面。44第一次見到阿姐哭，在說起過去的時候阿姐也從未流淚，卻在阿妹話說出口的那一刻淚流滿面。
「我想和阿姐擺在一起，我想陪著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