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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向容

  「丫頭,你真的想好了?」


  看著面前頭髮花白的兩位老人,向容抿了抿,重重的點了頭。


  「如此……便罷了,你自己在外照顧好自己,如果可以的話,萬事注意安全。」


  頭髮花白的老者拍了拍她的手,而他的妻子已經背過了身去抹眼淚。


  向容心中也不好受,將小小的包袱背到了身上,她向著二老端端正正磕了幾個頭,這才轉身離開了。


  屋外,風雨飄搖,正應了這離別的氛圍。


  前來接她的人已經等在了門外,向容咬了咬牙,終於一頭扎進了無邊風雨之中。


  涼涼的雨絲好似寒冷的刀子刮在臉上,更是扎進了心中。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向容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在淌著血。


  但想到守護者說的話,向容終是壓下了心中的不舍。


  馬車行了大概兩個時辰停在了一處民宅外。


  地上的土乾燥鬆軟,天上的月亮明亮皎潔,這方天地好似和她家那處完全割離開了一樣,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地方。


  同樣被割離的,還有向容和老夫婦的生命。


  送她的車夫是向容鄰居家的大哥,見到向容的樣子便知道她心中不舍,有些不忍的,他開口勸道:「要是後悔了就回去吧!和守護者說說,他會理解你的。以前也有這樣的情況出現了。」


  向容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但想到之前守護者所說的,那些慘死的族人、月落一族的責任,她就忍不住雙手握成拳。


  「不了,這是我的選擇,我要堅持下去。」


  她說完,就直接走進了那張開的大門中。


  門,緩緩在她身後合上。


  向容閉了閉眼,知道自己再無退路。


  看著像她走過來的黑衣夫子,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宅子間的生活比她平日的生活輕鬆了許多,沒了平日里的洗衣做飯,下地務農,她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和夫子習習字,了解當下的政事。


  與她同住的還有幾個少女,卻沒有她這般好運。


  一日瞧見那些在泥潭中打滾的人,向容終於鼓起勇氣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了口。


  「夫子,為什麼她們那麼辛苦?」


  向容記得清清楚楚,在她問完這個問題之後,那女夫子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情緒極為複雜,有憐憫,有悲哀。


  「她們是去做婢女的,而你是要去做主子的。所以她們那些,你都不用學。」


  夫子放在她肩頭的那隻手溫熱,帶著些鼓勵和安慰的意味。當時的她還不明白那憐憫悲哀和安慰究竟從何而來,直到她被一頂轎子抬進了那偏院中。


  雖然丫鬟僕役環繞,但她卻無法出門;縱然衣衫華服美煞,也是無人欣賞。


  隱隱的,她竟生出了一種錯覺。


  她比之南宮牧身邊的太監婢女還不如,至少,他們能夠天天見到他,而她很難見到他。


  就像圈養在一處的寵物,只有主人在想起來的時候,才會被探看一下。


  月月年年,她的心就這麼荒蕪了。


  任務消息沒傳出去多少,但她的心卻已然老了。


  漸漸的,她貪戀了上權勢。若是她有地位的話,族中派下來的任務她應當能很快完成吧?

  這種想法一冒出來,就和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


  她知道這種想法很是危險,但卻忍不住想要去這麼嘗試一番。


  好在,南宮牧並沒有忘記她。終於,在蘇家倒了之後,她被接入了宮中。


  一直安排她蟄伏的族中也有人與她搭上了信。


  捏著那可以改變人性情的熏香和寒食散,向容終究下了手。


  南宮牧越來越狂躁了,也越來越依賴她了。


  她很滿足,不顧族人的勸阻,漸漸食髓知味開始干涉起政事來。迷戀她的南宮牧幾乎是言聽計從,但就在她沾沾自喜的時候,南宮牧發現了。


  好似從神壇跌進塵埃之中,她不甘,她求饒,卻被南宮牧狠狠地踢在了心口上。


  黑暗襲來的時候,看著南宮牧猙獰的臉色,她決定將對他的一切感情斬斷。


  可笑的是,她懷了他的孩子。


  自幼失去父母的向容自然不會對自己的孩子下狠手,她將對南宮牧的感情全都轉移到了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子身上。


  肚子一天天鼓了起來,好似二人商量好的一樣,南宮牧從未去看過她。


  感受中腹中孩子越來越大的動作,向容的眉眼終於褪去了所有的鋒芒,變得溫潤了起來。


  然而戲劇性的一幕再次出現,安寧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蹦了出來,給她喂下了毒藥。


  與之同行的,還有一個黑衣女子。


  疼痛感很快襲遍全身,她抱著肚子跪坐在地上,就看到了那黑衣女子的憐憫的眼神。


  複雜的,和當日的夫子一模一樣。


  這次,也許是真的要死了吧。


  沒想到的是,她又醒了過來。但她寧願自己不要醒來。


  「保孩子。」


  這道聲音,即便她化成灰都能辨認出來。


  南宮牧,她孩子的父親,她的……夫君。


  她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身上的疼痛已經消散了。南宮牧看起來很緊張,但她的心已經變成了一汪死水,再也不會動了。


  一顆心除了愛,只餘下了恨。


  因此,當族人來尋求合作的時候,她幾乎眼也不眨的直接答應了下來。


  也因此,她的命保住了。


  為了重新獲得南宮牧的信任,她甚至連睡夢中都小心翼翼,索性,成果出現,南宮牧終於重新信任了她。


  藉由這份信任,她依據族中的安排將他一步步推上親征的戰場,也一點點將那致命的毒藥下在他的飯食之間。


  當他暴斃的消息傳回京中時,她正在用膳。


  手中的湯早已涼透,而她的面上也是涼涼的。手摸上去,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


  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她終是放下了。


  遞了投降書,抱起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她坐上了族人接她的馬車。


  晃晃悠悠的,好似一切都回到了遠點。


  當下了車,看到南宮牧沉睡的樣子時,她的淚卻流了下來。


  七年前的春天,她義無反顧地參與了守護者的計劃,七年後的這天,她終於在歷經生離死別後重獲了新生。


  爹、娘,你們看到了嗎?丫頭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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