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江南
所有人都向著聲音所在看了出去,卻在看到是古珩瑾時齊齊低下了頭。
原因無他,連日來,南宮牧和古珩瑾一直有些不對付。以往二人都沒有擺在明面上,而最近卻是能被一眼看出來。
有人暗暗琢磨了一番,卻發現這君臣二人的爭執是在長公主病逝后才開始的。雖然知道緣由,但也沒人敢去觸二人的霉頭,蘇淺予三個字已經隱隱成為了月國皇室的忌諱。
果然,南宮牧的語氣帶著森森的寒意。
「攝政王真是為國為……民啊!朕真是自愧不如!」
輕笑傳來,卻不帶一絲喜悅之意,「陛下過謙了,臣聽說最近陛下也是夜夜挑燈,勤勉學習……」
南宮牧的眸色一沉,心中猜測起身邊的叛徒來,面上卻仍是掛著淺笑,「畢竟朕沒有攝政王的才華,也只能用勤補補拙了」,語罷,又話風一轉,應了方才說到的賑災一事,「既然攝政王有心救百姓於水火間,朕也不會不準,只是不知攝政王想要帶誰前往?」
眼風一掃,低著頭的眾人更是縮了縮頭,一個個裝起了鵪鶉。
見狀,南宮牧神色間隱隱帶了抹得意之色,略帶挑釁的看了眼古珩瑾。然古珩瑾並不理他,毫不在意地倚在身後的椅子上。
猶如積蓄了許久的力量,用盡全身力氣才打了出去,卻打進了棉花里一般,南宮牧心感無力的同時,也升起了隱隱的煩躁。
「既然諸位大人都有心無力,這次賑災的事情,不妨就從此次科考中嶄露頭角的人中選擇罷。」
南宮牧心間的鬱氣更添了幾分。
此次科考湧現出了一大批具有真才實學的學子,但因為文人那些講究,卻紛紛投入了古珩瑾的門下,奉其為師。不單如此,就連武舉中的人也聽聞古珩瑾徒手接下武試狀元來勢洶洶的一掌、救了蘇淺予后對他心生敬佩。
想到已逝的佳人,南宮牧心中一痛,再無心同古珩瑾爭鬥,說了句任由古珩瑾選人後就宣布了下朝離開了。
而古珩瑾並沒有多加拖延,指了文試武舉的各前三名,又點了幾個有經驗的人,就帶著戶部的賑災隊伍動身前往了江南郡。
清風拂綠柳,美景最江南。
初春本應美不勝收的景象,因為一場洪水而變得滿目瘡痍。由北及南,一路行來,古珩瑾看了許多逃難的人,但當真的到了地方時,才發現情況比他們想象得更加糟糕。
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因為早有附近的軍隊領命前來,大部分災民的屍首已經被清理,只有小部分還在城間。即便如此,空氣中仍充斥著發霉的潮氣和隱隱的屍臭氣。古珩瑾神色如常,有的文士卻已經有些受不了,跑到路邊嘔吐了起來。
前來接洽的將領雖然見怪不怪,但仍是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和古珩瑾說起了災情。
最為月國南部最為富饒的地區,江南郡所轄之地人口眾多,因而也災情顯得尤為嚴峻。洪災爆發不過五天,就已經有數萬人死去,且因為瘟疫的蔓延,這個人數還在急劇增加。
作為風國的皇子,古珩瑾自然也知曉醫理,雖說不上精通,但基本的藥物藥理都很清楚。雖然風國所在之地常年嚴寒,鮮少疫情,但他也明白這瘟疫的可怕。
沒有去往早就安排好的住所休息,古珩瑾先是命醫官去研究疫情,斟酌開藥,自己卻攜了幾人去往了江邊。
江面遼闊,湍急的水流撞擊在岸邊塌陷的堤壩,濺起蓬勃的水汽。
一眾士兵們頂著迷濛的煙雨,將一袋袋泥沙壘砌在岸邊,阻止著水流繼續向城中蔓延。
付出已經初見成效,洪水的勢頭被漸漸遏制,跟隨而來的人已經開始向著那軍官表示敬佩,唯獨古珩瑾皺起了眉。
「可有想過洪災出現的根本緣由?」
一句話,令所有人齊齊愣住。
倒是許水北反應得最快,「王爺是說,從根源治理?」
讚許地看了他一眼,古珩瑾又看向面上隱隱發紅的將領,卻也沒有真的發難,「江南郡雖臨江而設,但月國建國上百年,卻並未出現如此嚴重的洪災,你們可知為何?」
略略思索,這次開口的卻不是許水北,而是武舉的探花,一個名叫文景帆的年輕人。
「下官家鄉也是臨河而居,同樣未曾受過災。而原因似乎是每年都會依據第一場雨後的水位,來清理河道淤泥,甚至拓寬河道……」心思電轉間,他脫口而出了一句話,「宜疏不宜堵!」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但幾個熟悉水利的人卻猶如醍醐灌頂,當下也無需古珩瑾多做安排,自己就開始在一旁簡易的亭子中商討起了後面的重建之法。
人各有所長,顯然水利並非古珩瑾所擅長的,但許水北在,他便也安心地離開了此處,向著城內的隔離區走去。
隔離區域住的多是已經感染了疫情的百姓,極是危險。一路上,隨行的將領阻攔了幾次,但古珩瑾的想法仍是未曾動搖分毫。見狀,他阻攔的心思收了回去,心中卻生出了感動和欽佩。
隔離區很快就到了,不同於其他地方淡淡的臭氣,人遠遠的就能聞到隔離區附近濃重的酸氣。
古珩瑾的眉微微一皺,那將領也是滿臉無奈,「只是通過用醋熏蒸,降低疫情蔓延的可能。」
微微點了點頭,古珩瑾邁步進了院子。甫一入門,就有人遞上了乾淨的面罩和手套上來。穿戴好這些防護裝備,那將領才領著古珩瑾繼續向前走去。
看他輕車熟路的樣子,古珩瑾便知他應該是長長出入此地,心中點頭的同時卻也生出了一絲疑慮。
但這點情緒卻在真的推開院門時消失無蹤。
諾大的院子里,橫七豎八地躺著近百人。
頭頂是用稻草和舊布搭成的簡易棚頂,而他們身下卻只是一些破舊的棉被,有些甚至露出了裡面發黃的棉絮。
三月的天氣還有些微微的涼,更何況這些染了疫情的人還發著熱,自然是一個個冷得蜷起了身子。
而在這近百人的病患中,除去負責幫忙的士兵外,只有兩個穿著青衣的醫者在走動著檢查著所有人的病情。
「諾大的江南郡只有著兩個醫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