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科考
二月二,龍抬頭。不過剛剛天明,月國的各地縣衙門外就已經出現候考的士子們。尤以綏京為最,而當進場的鑼聲還未敲響,街上已經就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驗明身份、檢查舞弊現象,幾乎每三個人中才會有一個人能進場。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了臨近閉場,綏京考場中負責清點人數的官員官職雖低,但卻對時隔數年再開的科舉有著極大期待。看著幾乎空著三分之二的隔間座位,他心底嘆息,首次對急匆匆定下日期、幾乎是敷衍了事的南宮牧生出了幾分不滿。
其他地方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雖綏京因是天子腳下,查的嚴格了些,但因為古珩瑾定下的規則公正細緻,儘管也有那膽大包天的官員頂風作案,但也是少數。是以,預計中的萬人同考,真正參加的也不過三千餘人。
月國西部的一個小城內,監考的官員看著面前僅有的三個學子,皺了皺眉,手一揮,就喚了門前的侍衛來。
「怎麼這麼少人?我看報考的不是有六十多個嗎?」
那侍衛是地地道道的小城人,自然對家家戶戶多有了解,聞言頓時苦了一張臉,「大人,您也不看看那些報名的都是些什麼人!殺豬的、打更的、賣餅的……大字都不識一個,如何能過得了攝政王設置的初試的門檻呦!」
受命被外派過來的官員皺了皺眉,卻也只能無奈作罷,袖子一甩就要進場,卻聽到府衙門口傳來了熙熙攘攘的聲音。
「哎呦!官爺,我和哥哥是昨夜複習的遲了,這才今天起晚了些,現在不是還沒開考嗎?您就行行好,放我們進去吧!」
「這是何人在外喧鬧?」
那侍衛看到極有眼色,看到考官的臉色不像惱怒,忙迭聲說將人帶進來。進來的卻是兩個布衣男子,一人高大魁梧,一人看起來卻有些孱弱。
「這是我們大人,你們有什麼事就同大人說吧!沒得在外吵吵嚷嚷!」侍衛說完轉向考官,卻換成了一副笑臉,「大人,這二人是來參加考試的,因為昨日溫書到太晚,所以誤了時辰,您看……」
斜眯了他一眼,侍衛頓時收聲。那考官也是有幾分惜才的,且因為應試人數太少,他心中也有幾分擔憂,所以也有心放他們二人一馬,「現在還未敲閉門鼓聲,也不算遲了,你帶他二人進行例行檢查,若是合格就帶他們速速進去。」
那侍衛應了一聲,就在當場查了二人身份,又將古珩瑾出的測試題目挑了兩道出來,他二人一一答了,這才進了場。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兩個與他們有一面之緣的人,日後會在月國朝堂上掀起多大的風浪。
巳時,開考的鼓聲準時敲響。伴隨著紙筆拆開,被朱漆封著的試題也被考官展現在一眾人的面前。
微微發黃的宣紙上,「律令之辯」四個大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單應考的學子們覺得此題獨闢蹊徑,就連那監考的官員們都有些錯愕,沒想到古珩瑾竟會以此題作為考題。但當思索出一絲意味后,卻又不禁為他而叫好。
這四個字,雖極簡,卻又極複雜。思辨之人必先對月國律法極為熟悉方能尋到下筆點,這考驗的是學子的基本功;而若想辯的出彩,又需有靈活的思維和大膽的筆觸,方能讓人信其、服其。前者不難,卻離不開十年苦讀的耐心和堅持;後者極難,考驗的卻是人的思維和洞察世事的敏銳。
監考是受累不討好的差事,所以擔任這一職位的多為朝中的寒門,空有滿腔志向卻無身份背景的清流,但這些受盡冷眼和排擠卻仍舊保留著文人傲骨的官員,此刻都對出題的古珩瑾生出了一絲欽佩,也對月國的未來多出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嚮往,這也在日後為古珩瑾在冥冥中平添了一分助力。
此為意外之喜,古珩瑾卻是不知。
此刻的他正在一處宅院里,為將要改卷評分之人講著細則要點。為了防止有人徇私舞弊,宅院的四周被數百禁軍重重包圍,沒有古珩瑾的手書,連一隻蚊子也出入不得。
輕衫細馬春年少,十字津頭一字行。
申時末,閉場的鼓聲敲響,有人尚疾筆書寫,有人卷面卻寥寥無字,但無論如何,這場在後世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出現眾多轟動一時人物的科考,就此落下了帷幕。千餘學子的試卷被一一糊好了姓名信息,由等候多時的御林衛送往了京城,而武舉的序幕卻是剛剛拉開。
不同於科考驗明身份時簡單有效的初試,武舉參與人數更多,流程也較之更為複雜。報名、地方初試、地方複試,最後每個州府推薦三人參加在綏京的終試。不但如此,古珩瑾還在往年的武舉流程的基礎上,添加了挑戰制,如有發揮失常或是年紀限制之外的人,可在終試開始前前往綏京挑戰指定的任意一人,若是成功,名字便可出現在終試的名單上。
這也大大改善了往年武舉的弊端。與科考不限年齡不同,武舉對參與者的年齡有明確的界定,下到弱冠,上至而立。年紀過小,根骨未定;年紀太大,又已經完全定型。錯過了便要苦苦等待下次,而有的人一生也不過兩次機會。成功者,入仕封官;失敗者,要麼一事無成,要麼就淪為富商大戶的打手爪牙,一生潦倒鬱郁,苦不堪言。
因而這一規則被公布之初,就獲得了所有學武之人的極力支持。古珩瑾三個字,也隨著此次科考武舉,深入人心。
後世有言辭犀利,可舌戰群儒的史者執筆書寫到此處時也罕見的流露出了隱晦的讚許:……古相明睿,奏請神武帝廣開科舉,帝准,著古相為主考,主理一切事物……古相察武舉之弊,力壓反對之音,增設挑戰制……自此,古相之才名,廣入人心。
然後世之事,他並不關心。此刻的他,正看著呈上來的試卷緊緊皺眉。一旁的批閱官員頗有些心驚,再三確認自己並未拿錯卷子,這才開口。
「王爺,小人才疏眼拙,私認為此卷極為出彩。您可是看出了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