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疑心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向前行了兩步,站到了古珩瑾的身邊。沒有分出半點目光看兩人,古珩瑾繼續審問著其餘人。最後一個,是村落的首領。
他深知喝了失魂散,就會泄露一切,不由咬緊了牙關,舌頭也頂著牙根暗暗使力。
古珩瑾盯著他半晌,並不動作。突然,身側伸出了一隻細白的手從他手中接過了葯。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蘇淺予奪了葯之後,徑直走到首領身邊,卸了他的下巴,將葯灌了進去。神色之冷酷嚴峻,比古珩瑾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著這一幕,南宮牧眼裡滿是訝異,而古珩瑾的思緒卻飄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猶記得蘇淺予進山沒有多久,師傅嘴饞又犯懶,令不滿十歲的兩個人去捉兔子。外形可愛又毛茸茸的兔子一向受女孩子的喜愛,蘇淺予也不例外。因此當他活捉到一隻兔子的時候,她也在旁邊紅了眼睛,但卻沒有阻止他。後來聊到這件事,她只說了四個字:合該如此。
就如同現在,雖然月落族人的哀嚎令她不忍,但因為合該如此,她也會下手去做。
神色溫柔了幾分,古珩瑾口中也情不自禁的低喚了一聲淺予。
院子中哀嚎一片,他的聲音很低,但蘇淺予還是清楚的聽到了,心底一絲熟悉的感覺逸了出來,「古相,你喊我?」
聲音剛出口時,古珩瑾就剋制了情緒,所以蘇淺予回頭看他時,他已經又是一副如常的樣子,「未曾。」
他身側的南宮牧也是一臉茫然,「淺……蘇將軍,你是不是聽錯了?」
南宮牧沒有武功,自然聽不到。而暗衛們都是古珩瑾的人,他說了不,他們自然也不會打自家主子的臉。蘇淺予一時間竟是確認不了,只能作罷。
月樓飛快地看了一眼蘇淺予,這才將手中記錄著所有供詞的一疊紙交到了古珩瑾的手中。
翻看了一二,心中對月落的計劃有了大致的了解,古珩瑾將紙張放入衣袖,「我要進宮復命,殿下和蘇將軍可要一起?」
似是被扔出大殿的陰影還未消散,南宮牧聞言神色黯了黯,「我就不去了。」
蘇淺予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微微抿了抿唇,「古相前往即可,在下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瞭然地點了點頭,古珩瑾也不強求,「二位自便。」話音落下,人已經走到了一旁等候多時的馬車旁。
直到馬車走得不見蹤影,南宮牧才走到了蘇淺予的身邊,「千金難求的烏木用來做馬車,有價無市的失魂散隨隨便便用在犯人的身上,古相究竟何許人也?」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讓蘇淺予剛剛由於那一聲溫柔的低喚而柔了半分的心一涼。看了一眼被清理乾淨的村落,蘇淺予沒有接南宮牧剛剛的話,「陛下今日又為難你了?」
「自從母妃去世之後,不是一直如此嗎?我都習慣了。」
看著南宮牧神色鬱鬱寡歡,卻強撐著擺手示意無事的樣子,蘇淺予低聲安慰,「陛下是將安皇貴妃的離開怪在你頭上才會如此的,等他想明白了就會好了。」
「十六年了,我已不抱期待。」
蘇淺予看著他絕望中帶著恍惚的神情,突然想到自己母親去世時的場景,心中一酸,不由握上了他的手。
這廂兩人溫情脈脈,執手輕語安慰。那廂,馬車已經進了神武城門。
烏木車廂在普通人看來與一般木料沒有區別,但仔細分辨,卻會發現有一種細微的淡香。烏木,木材堅硬刀槍不入,有寧神益氣之效,又因數量稀少,千金難求。
觀察了周圍的情況,確認無人注意到自家馬車。月樓將駕車的任務丟給身旁的人,閃身進了車廂。
不同於車廂外樸素平常的樣子,車廂內每一處布置無一不精緻,每一點設計無一不用心。明明馬蹄微顛,車內卻是極度平穩。
古珩瑾正端著一杯茶淺啜著,玉白的手比手中的白瓷杯還要剔透優美。月樓晃了晃神,卻迅速在古珩瑾的目光中回了神,「主子,若水說有情況要彙報給您,請您晚些到玲瓏閣去一趟。」
淺淺的嗯了一聲,古珩瑾示意自己已經知曉,卻仍不見他離開,抬眼看去就發現月樓臉上滿是擔憂為難的神色,「還有何事?」
發現古珩瑾仍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一絲擔憂的神情也無,月樓忍不住將疑問問出了口,「主子,蘇小姐和南宮牧……您不擔心嗎?」
話音剛落,月樓就自覺失言。
果然,聽了他的話,古珩瑾情緒由閑適變成了不愉。但看著幾乎一起長大的月樓,他語調仍是一派平靜,「我離開前留下了影一。」
可是影一隻能暗中觀察,不能阻攔那兩個人啊!月樓剛想說什麼,馬車卻停下了。有侍衛恭敬的聲音傳來,「古相,宮中禁車馬,請下車。」
擺了擺手,示意月樓留下,古珩瑾理了理衣衫,下了車。
上書房中,已經收到月落一族消息的南宮浩正不停地踱著步子。見到古珩瑾進門,幾乎是立刻問道,「情況如何?」
邊將袖中記錄著口供的紙張遞過去,古珩瑾邊開口進行簡單的陳述,「確是月落一族,據審問的情況,這只是滲入月國的一小部分。涼城、江城、平城等邊防軍事重地也已經有了月落一族的人,他們通過孩童做探子,甚至不惜以娶妻嫁人的方式來深入了解月國。」
南宮浩氣的手都在微微發抖,聲音更是滿含怒火,「這幫廢物!人都到了眼皮子底下還不自知!」
絲毫沒有被嚇到,古珩瑾依舊從容,「由於各城鎮的月落人疏於來往,所以並沒有確切的名單。」
言談之間,南宮浩已經快速看完了紙上的記錄,「這些記錄可查明屬實?」
微微垂下眼,古珩瑾聲音冷淡了三分,「陛下可曾聽過一句話,失魂散下無謊言。」
心頭一跳,南宮浩難得屈尊道歉,「古卿不要介懷,朕只是隨口一問。」說完,又狀似不經意間提起南宮牧,「朕那不爭氣的兒子沒有給你添亂吧?」
古珩瑾垂著的眼睛閃了閃,袖中的手微微攏了攏。果然,試探,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