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然間似乎有一股涼風襲來，池舒嘯一個哆嗦，睜開了眼睛。


  因為睡得太久，眼前還是一片霧茫茫的感覺，他使勁搖了搖頭，這才將周遭的事物看得真切。


  「喲，醒啦？」旁邊一個身穿皮甲的人笑著說道。


  「你是誰？」池舒嘯側了側身子，兩隻手被綁起來讓他非常難受。


  「我是偉大戰神的後裔，柏康帝國的一名將官——鍾離周！」鍾離周說話的語氣里充滿了自豪和驕傲。


  池舒嘯轉過頭來沒有說話，他可不想和柏康帝國的人扯上什麼關係，如今玄楚帝國和柏康族的戰事正打得如火如荼，而自己則正被關在玄楚帝國的大牢里，要是被扣上了叛亂的帽子，只怕今天是不能活著走出這個牢房了。


  「你站在玄楚那邊？」鍾離周見池舒嘯不說話，便以為他是玄楚族的支持者。


  「不是，我誰都不支持。」池舒嘯輕聲回答。確實，不論是哪一方，他都不感冒，他想要的只是如何生存下去。


  「你是怎麼進來的？」鍾離周繼續問道。


  池舒嘯有些不耐煩了：「盜竊，行了吧？你怎麼這麼多話？」


  鍾離周笑了起來：「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從這兒走出去嗎？你好好看看你的周圍。」


  池舒嘯聽他這麼說也是心裡一震，不能活著走出去？怎麼可能，按照玄楚帝國的律法，只要歸還贓物並且繳納十倍罰金，就可以無罪釋放，就算是不能被釋放，也不過是拉去挖礦，怎麼說也沒有性命之憂啊！

  不過池舒嘯還是聽了鍾離周的話，四下看了看。昨天自己被抓進來的時候是晚上，而且這牢房也沒有煩人的鐘離周，所以自己不多久就睡著了，剛才醒來之後一直在被鍾離周糾纏，也沒注意身邊的情況。


  這一看池舒嘯才發現牢房裡多了好幾個人，大部分都是和鍾離周一樣的打扮，穿著皮甲，只有三個人不同。


  其中一個穿著一身破爛的布衣，身形消瘦，面無精神；有一個穿得好點，但尖嘴猴腮，兩隻眼睛像耗子一樣四處遊盪，感覺應該也是一個竊賊；這最後一個和其他人不一樣，身著華麗的將官服，兩眼緊閉似乎在閉目養神，端端正正的坐著，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那人是誰？」池舒嘯問道。


  鍾離周當然明白池舒嘯問的是那個穿著官服的人，畢竟這整個牢房裡，只有他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那是我們柏康族的大英雄，宗淳將軍！」鍾離周的語氣里充滿了對那個人的崇敬之情。


  池舒嘯有些吃驚，沒想到玄楚帝國竟然能抓到柏康帝國的第一戰將宗淳，實力確實是比其他三族都要強很多。


  「那看起來這場仗，你們柏康族要敗了。」


  「哼，如果不是被軍中叛徒出賣，宗淳將軍怎麼可能會被玄楚族的人抓住！」鍾離周變得激動起來，「就算是我們死在這裡，堅強的柏康族人也不會放棄對玄楚族的反抗！可惡的叛徒，我死了化成厲鬼也要生吞活剝了你！」


  池舒嘯皺起了眉頭，倒不是因為鍾離周的氣勢，而是對自己命運的擔心。既然自己和柏康族的將軍被關在一起，也就是說自己也會和這些柏康族的人一樣被梟首示眾了。想來自己也真是倒霉，本來這次偷竊已經得手，卻為了救一隻掉進井裡的貓被抓住，又還恰好碰上了被抓住的柏康族將軍，看來這次真的是逃不掉了。


  走廊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盔甲互相碰撞的聲音。


  「將軍！」站在門口的獄卒立馬站直了身體，對走進來的一群人中為首的那個行了一個禮。


  來人輕輕擺擺手，舉止間頗有一股淡然之氣。


  「全部起來了！」獄卒走到池舒嘯他們這間牢房，用刀柄敲打著牢房的鐵架子，發出巨大的響聲，然後用鑰匙打開了牢門。


  站在那個將軍身後的士兵魚貫而入，每個人都抓起牢里的一個人，往外走去。


  「放手，我自己能走！」鍾離周掙脫開士兵的手，走到宗淳身邊，「將軍，請。」


  宗淳睜開了眼睛，掃視了一圈身邊的人，然後目光落在牢房外的那個也被叫做將軍的人身上。兩人四目相對，竟然讓這小小的方寸之地里升騰起了一陣冰冷刺骨的氣息。


  「宗淳將軍，請吧！」牢房外的那人嘴角上揚，輕聲說道。


  宗淳也揚起了嘴角，輕輕搖搖頭，走出了牢房，鍾離周和其他柏康士兵跟在後面，沒有絲毫猶豫。


  果然是能坐上將軍之位的人，實力真是不凡。池舒嘯心裡這樣想著，被玄楚士兵推了一把，踉蹌著差點摔倒。


  「愣著幹什麼？趕緊走！」那士兵厲聲說道。


  池舒嘯暗自罵了一聲，抬腳往外走去。


  不過這時候卻出了點意外。


  那個尖嘴猴腮，雙目鬼魅的囚徒猛地撞開了拉住自己的士兵，大聲吼了起來：「為什麼要殺我！我只不過是偷了點東西，我不是叛軍，你們抓錯人了！你們不能殺我！」


  被推開的士兵照著那人的小腿猛地踢了一腳，只聽見咔擦一聲，那人的小腿應聲折斷，身子一軟便癱倒在地上，慘叫起來。不過就算如此，他依然堅持說著自己不是叛軍，祈求玄楚士兵不要殺他。


  原本已經走出牢房的眾人都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在地上掙扎的囚徒。


  那個玄楚帝國的將軍皺起了眉頭，微微點了點頭。得到將軍的首肯，那個士兵不再猶豫，從腰間抽出佩劍，然後一腳踩在那囚徒的胸口，把劍對著他的心臟直直的插了下去。頓時間，這牢里不再有絲毫聲音，生命的光芒逐漸在那囚徒的眼裡流逝。


  「走！」那士兵把劍拔出來，在死去的囚徒身上擦掉血跡，然後催促眾人往外走。


  經過一段昏暗的通道，眼前突然出現了明亮的陽光，池舒嘯跟在柏康士兵的後面，也一腳踏進了這溫暖的陽光之中。目光隨之豁然開朗。


  時值冬日，又在這終年寒冷的冬州，能有這般溫暖的陽光實在是不易，如果不是被綁著雙手，而且映入眼帘的還有鮮血淋淋的斷頭台，池舒嘯真想就這麼往草地上一躺，好好地睡上一天。


  從記事起，自己就沒有享受過什麼安穩的日子，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能是跟著一幫乞丐在大街上乞討度日，後來師傅見自己可憐，收為弟子，才算是有了個能落腳的地方。


  想到這裡，池舒嘯倒是覺得有些好笑，自己的師傅也不過是個半吊子盜賊，胡亂教了自己一些偷盜的法子，就帶著自己四處作案，往往是自己放風，他去動手。最後呢，還是因為技術不過關，從高牆之上摔下來，登時便丟了性命。好在自己也還算天資聰慧，把師傅的本領融會貫通之後自成一派，倒是屢屢得手，只是這次為了救一隻貓而濕了鞋。


  眾人被押上了斷頭台，一字排開地被推著跪在台上，為首的是那個瘦弱的布衣之徒，然後是兩個柏康叛軍的士兵，接下來便是池舒嘯和鍾離周，以及剩下的幾個柏康士兵，而宗淳將軍則被放在了最後。


  那個玄楚帝國的將軍走上了監斬台，鑽進擋陽光的小棚子，卻並沒有坐下，而是站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宗淳，似乎是怕這個柏康族第一戰將給跑了。


  池舒嘯環視了一下四周，和往日里砍頭時有很多人圍觀不一樣，這一次刑場周圍沒有一個百姓，全是如臨大敵，不敢有絲毫懈怠的士兵。而更讓池舒嘯覺得驚奇的是，這一支軍隊里，竟然還有數量不低的修仙使，看來玄楚帝國對這個宗淳將軍實在是非常看重。


  也難怪，畢竟傳說中宗淳將軍可是一個只用武力也能戰敗三個修仙使的強悍戰將，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對他掉以輕心。


  斷頭台上除了池舒嘯他們這些囚徒，還有三個人。一個是負責行刑的大漢，赤裸著上身，渾身橫肉，手中拿著一把大刀，看大刀的樣子是被修仙使加持過法術的，散發著淡淡的綠色光芒；還有一個是負責收拾頭顱的士兵，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袍，腳邊放著一個籃子；還有一個巫醫，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性，專門負責為即將被行刑的人超度，很難想象一個美女竟然能接受這樣的工作。


  「將軍，時間到了。」監斬台上，一個校官朝那位玄楚將軍拱了拱手，輕聲提醒。


  玄楚將軍點點頭，從身前的桌上拿起一張紙，沉了一口氣，大聲念到：「玄楚皇帝令：自朕即位，南拒魔使，北聯仙使，天下安平。不想柏康叛軍無端起難，致使百姓流離失所，深受其害，如有緝捕，立斬之！」


  那位校官肅手而立，清了清嗓子：「時辰已到，誦經！」


  巫醫走到眾人面前，雙手挽花，口中念念有詞。


  「夠了！」鍾離周大聲怒喝道，「別搞你們玄楚那一套，要殺就快些殺，念什麼屁經！」


  巫醫的臉瞬間變得有些尷尬，這還是她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在洛青大陸，人死之前要誦經幾乎是慣例，沒想到竟然還有鍾離周這樣毫不在意的人。她轉頭看向監斬台，期望得到玄楚將軍的命令。


  玄楚將軍點點頭，巫醫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鍾離周，你以為你這是深明大義嗎？」玄楚將軍的語氣並不激烈，但卻讓聽見他說話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洛青大陸已經和平了幾百年，只因為你們一部分柏康叛軍的一己私利，便將冬州拉入了戰爭的深淵，你以為這對你們柏康族的人來說是好事嗎？」


  「哼，對誰有利和你們玄楚矮子沒有關係，只求速死！」鍾離周仰著頭顱，不肯屈服。


  玄楚將軍卻並沒有理他，而是朝著宗淳說話：「宗淳將軍，曾經你也是玄楚帝國的忠實擁護者，怎麼就突然要反呢？」


  一直沒說話的宗淳終於開口了，即使是池舒嘯離他還有段距離，而且宗淳已經被修仙使用法力壓制住了體內的力量，但那股濃重的殺氣依然讓池舒嘯瑟瑟發抖，實在太可怕了。


  宗淳的聲音比較低沉：「我支持玄楚帝國是因為你們皇帝答應了只要我們其他三族承認你們的皇位便行了，沒想到你們竟然和仙使勾結，試圖抹去我們柏康族人對偉大戰神的崇拜，實在是可笑又可氣，這種時候，還談什麼反叛？我們不過是在為戰神清除這個世界上的異族人而已！」


  「戰神萬歲，柏康萬歲！」鍾離周大聲喊起來，其他幾個士兵都跟著喊。


  玄楚將軍搖搖頭，示意劊子手可以動手了。


  池舒嘯只能在那裡苦笑，本來自己只是犯了一個盜竊之罪，沒想到今天竟要為這群瘋狂的柏康族士兵殉葬。


  對於玄楚和柏康的戰爭，池舒嘯多少還是了解的。相傳千年之前玄楚族強盛無比，四處征伐，柏康、浩嵐、夏蒼三族覺得打不過玄楚族，不得不俯首稱臣。當然他們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那就是只臣屬，而不併入，玄楚族也同意了這個辦法，於是整個大陸就這麼平穩的度過了千年。這千年間四方依然在暗中角力，但更聰明，或者說更狡猾的玄楚帝國人總是佔據著優勢。


  但不知道最近玄楚帝國抽什麼風，決定取締大陸上除了化古大神之外的所有神祇信仰，連他們自己的智慧神信仰也不能倖免。此舉雖然被幾乎所有人痛罵，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對，畢竟化古大神是作為整個大陸的創造者被信仰著，而且玄楚帝國也沒有強制執行，底下的人願意信仰什麼還是可以悄悄的做，為了一個信仰和強大的玄楚帝國開戰並不算明智。要知道玄楚帝國的修仙使是最多的，這個威懾力實在太大了。


  柏康族卻明面上拉起了反對旗幟，在所謂的戰神後裔領導下發動了對玄楚的戰爭。


  很快，排在池舒嘯前面的幾個士兵已經人頭落地，劊子手走到了池舒嘯身邊，被法術加持過的大刀發出一絲低沉的響聲，將池舒嘯的思緒拉回了當下。


  「小子，看你不像是柏康族的人，不過趕上今天也算你倒霉了。」那個劊子手居然主動和自己說話，這讓池舒嘯實在沒想到。


  池舒嘯苦笑了一聲：「既然躲不過，但求速死而已。」


  「好小子，是條漢子，我鍾離周死前能認識你也算有幸了！」鍾離周笑著說道。


  池舒嘯側著頭白了他一眼，罵道：「我可不想認識你，沒有你們我也不會死！」


  「上路吧！」劊子手把刀舉了起來，稍微定定神，看準了池舒嘯的脖子，猛地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