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趕路
出了長安城,雖然沿途荒涼了許多,但零零散散還是有不少村野人家。
「隊長,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會?」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一名商人模樣打扮的男子立在駿馬上回頭觀察了一下略顯疲態的手下們,微微眯了眯眼,趕了一整夜的路,確實連自己也有些累了。
「嗯,那就休息一會兒吧。」
得令之後,貼在他左邊的這名年輕精壯的小夥子趕緊大手一揮,示意大家都停下來,就地休息。
「隊長,您喝口水吧。」
十分殷勤的遞上了水壺。
「謝謝。不過不要叫我隊長了,記住我的身份是一名從長安而來的糧商。」
「哦,對對對。」小夥子尷尬的笑了笑,「不過第一次和您執行任務,還沒問過您尊姓大名呢。是秦······」
小夥子心裡知道,能夠帶隊執行任務的人必定只能是姓秦的。像他這種外姓人在秦門忠魂裡面混一輩子也永遠只能做副手。
「其實我不姓秦。」男子喉結伸縮,咽下了一大口水。
「我姓石,叫我石老爺就行了。」男子重重的拍了一下小夥子的肩膀。「我母親是秦氏一族的人,父親姓石。」
小夥子豁然開朗,「原來是這樣啊,石老爺。我就說嘛,不姓秦怎麼能帶隊呢······」
「哈哈,姓秦的裡面也有孬種。」
男子雖然略顯蒼老但十分堅毅的臉龐微微揚起,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轉向身旁這名小夥子,「你叫什麼呢?」
「我?」小夥子的臉陰沉下來。
「哦,不好意思,我忘記外姓人沒有名字,都只有代號。」
有些同情的把水壺遞給了他,「你也來一口。」
「謝謝石老爺。」小夥子挽起袖子,露出了一個「亥」字的刺青。
「你屬豬的?那挺小的。」
「嗯,石老爺以後就叫我朱八七吧。」
「第八十七個?」男子點了點頭,「那就叫小七吧。」
「嗯,石老爺開心,怎麼叫都行。」小夥子人能幹又誠懇,若不是外姓人,定是一個重點栽培的對象。
「石老爺,那我去後面看看弟兄們了。」
「嗯,去吧。」石天明點了點頭,刻意擠出一個笑容來。
等朱八七走後,他才慢慢垮下臉來,若有所思的朝著遠處的草地望去。其實,對於外姓人不能帶隊,不能晉陞的這些姓氏歧視的規定,他早就心有怨言。
他在秦門忠魂里兢兢業業,苦熬多年,也才混到現在這個級別。究其根本原因就是身上流了一半石姓人氏的血,所以才處處吃虧。
就連這次的任務,要不是另一個秦氏一族的高等刺客突染風寒,被隔離起來,恐怕秦釜那傢伙也不會安排自己帶隊吧。
哎,不過這一切很快就會終結。只要自己出色的完成了這次的任務,他相信回去之後必有天子的嘉獎。
這一戰,必定能使自己翻身。
可像朱八七就沒他這麼好的運氣了。純純粹粹的外姓人,從小被親人賣給了秦門忠魂,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最多手臂上紋個生肖屬相,再編排一個號碼。
這便就是他朱八七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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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由魔氏兩兄妹帶隊的虛無教暗殺小隊也找了一處有溪水的草坪休息。
「二哥,你簡直太懶了。這才趕半天的路,你就要停下來休息。」
魔心念一臉不悅,翹腳橫坐在馬背上抗爭性的就是不下馬來。
「咱們白天休息,晚上趕路。」
魔岐鳴也不惱她,正專心致志的研究剛在草叢裡面尋來的木塊。
「晚上趕路?開什麼玩笑!晚上黑漆漆的一片,你讓馬匹如何認路?而且咱們又不是強盜飛賊,哪有晚上趕路的道理。」
「強盜飛賊?」
魔岐鳴大笑起來。
「我個人覺得我們比他們壞多了。」
「這······」
魔心念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就是太壞了,所以白天趕路會嚇壞那些沿途居住的農家人。至於晚上看不清路這個問題嘛,多點幾個燈籠不就行了。」
「略略略,你說什麼都有道理。」
魔心念心裡還是不服氣,我們執行我們的任務,那些農家人敢說半點不字嗎?而且,就算我明目張胆,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垚王的地盤,他也不能把我怎樣啊,畢竟我這一身武功和手中殘陽如血劍不是浪得虛名的。
「少主,快下馬來洗手吧,午飯已經準備就緒了。」
侍女霜雙端來了一盤烤好的野兔肉。
「哎,肚子是有點餓了。看在美食的面子上,那我勉強下馬來洗個手吧。」
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魔心念輕盈一躍跳下馬來。
在清澈見底的溪水邊先自戀的照了照她那張花容月貌的臉,「二哥,你說我以後要是不打打殺殺了。也學著大戶人家的女子搽脂抹粉,女紅針織,會不會有很多長安城的貴族公子搶著上門提親來?」
「沒有,絕對一個都沒有。」
「啊?為什麼,難道我不美嗎?」
魔心念氣急敗壞的朝著溪水中扔了一粒小石子,激起的波瀾瞬間劃破了平靜的水面,也將她映在水中的美貌一併消除了。
「哈哈,只論美貌的話,我相信長安城再無第二人可以匹敵。但·····」
「但什麼?」
「但誰也不樂意做虛無教大魔頭的女婿。」
「無聊。」魔心念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我聽說長安城裡面秦門忠魂的老大秦霸有一個女兒,也是個美人兒,但偏偏從小就不愛胭脂水粉,只愛舞刀弄槍,比一般的男孩子還要野。估計那姑娘長大后也不好找婆家,正好可以和你湊一對。」
「和我湊一對?我才不要,我以後一定要嫁人的,而且要嫁給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噗嗤一聲,魔岐鳴差點沒笑岔氣。
「我今日終於領悟到什麼叫造化弄人了。哈哈哈。」
「一個生在殺人如麻的虛無教,從小練就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功,卻滿腦子想得是相夫教子,安穩一生。另一個生在家風嚴明的大府大院,半點武功都不會,卻全然不屑胭脂水粉,一心想要馳騁江湖。你說,可笑不?」
「這有什麼可笑的,你管別人怎麼想的呢,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好吧。」
氣急敗壞又無法否認現實的她為了解氣,只好捧起一抔溪水朝她二哥身上潑去。
「別鬧,這木頭打濕了就不好雕了。」
小心翼翼的護著手中正在精心打磨的木塊,魔岐鳴怒瞪她一眼。「快去吃你的兔肉去。」
「哦。」朝著二哥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餓鬼附身似的揪下一大塊油膩膩的兔肉塞進了嘴裡。
「就這吃相還想找個好婆家。」魔岐鳴不屑的睨了她一眼。
她卻不以為然,本來就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爽快嘛。
「唉,我說,你這是在幹什麼呀?」湊到魔岐鳴身邊。
「出來得匆忙,沒準備面具,這會子空了正好給自己做一個。」
「面具?」魔心念大叫一聲。
「你要面具幹什麼?你又不是丑得不能見人了。」
「怎麼跟你二哥說話呢,我有時候真恨不得一掌拍死你。」魔岐鳴錘了錘自己的胸口,算了,算了,自己的妹妹,再過分也要忍!
「用嘴巴跟你說話呀,否則腹語嗎?」
「面具除了拿來遮醜,還可以偽裝自己好吧。」他說著蓋在自己臉上試了試大小。
「哈哈。」魔心念大笑了起來,「說你是膽小鬼吧,你還別不承認。沒執行過任務就是什麼都不懂,跟你說,根本不需要面具這個東西。因為那些見過你的人最後都會死下你的劍下,根本不用擔心被認出來。」
「興許是吧。」魔岐鳴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衫上的木屑。「其他人無關緊要,我只是不想被水女阿蘭見到我的真面目。」
「水女阿蘭?」
魔心念腦子裡劈過一道閃電,一下把她給打醒了。
「二哥,你指的這個水女阿蘭究竟是何方神聖?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而且,她和垚王李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天子要殺她,還要取她的雙眼?」
「到了垚王封地,你只管取李奕首級,水女交給我就行了。」
並不打算將水女阿蘭的事情告知妹妹,因為這水女不是你我這樣的普通人,也不是她魔心念能夠對付得了的。
「這麼說,你不打算告訴我咯?」
豁啦一聲,已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了殘陽如血劍。
魔岐鳴一驚,「怎麼?你這是要弒兄?」
「不。我是要用這把劍親自挖了水女之眼。」
「放肆。」魔岐鳴大怒,雙臂的肌肉迅速緊繃。袖中暗藏多年的玉蕭,竟然第一時間被激了出來。
「二哥。你?」
「看見我手中這支蕭了吧,你若執意要取水女之眼,先打敗我手中這支蕭再說吧。」
「二哥,我。」
「別啰嗦了,我知道你早就想和我比一場了。今日不讓你輸得心甘情願,你還會繼續活在以前的輝煌中。二哥告訴你,江湖並不是虛無教的天下,而那些隱世高人也絕不是你想殺就可以輕易殺得了的。」
「呵呵。」魔心念冷冷一笑,原本還心有忌憚的她被她二哥這樣一說,那股子從小就高人一等的高傲勁兒一瞬間被全面引爆。
「我知道江湖很大,高手很多。但我從執行任務的第一天起,就告訴自己,我不一定會笑到最後,也不一定會贏,但我絕對不會輸!」
「很好,父親有你這樣不屈不撓,永不言敗的女兒真是欣慰。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
「開始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