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山道露宿
出了娘子關界,未多時抵達壽陽城境內,天色已晚,四處一片漆黑,雲起與孟軒騎在馬上,正愁著接下來該如何走。看著殷文婷騎在馬上一路前行,絲毫沒有躊躇之意。
雲起與身旁的孟軒說道:「這殷娘子不會連夜趕路也不找個店家投宿吧?」
孟軒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這一行人對殷娘子敬畏有加,也不敢和她多說一句話,我們是客,又不好多問什麼!」
如孟軒所說,這一路人不多說一句話,只顧著馭馬前行,一路之上沉悶至極。行走在山道之上,卻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殷文婷猛然停下,只聽到一陣馬嘶之聲,整隊人馬一同停了下來。孟軒警惕起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回頭問著雲起道:「發生什麼事了?」
雲起搖了搖頭。只見殷文婷調轉馬頭,開口說道:「安營紮寨!」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地方,每個人聽得都是清清楚楚。
殷文婷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忙碌起來,一同下了馬,取下車中貨物,點燃火把,支起營帳!頂多不過一盞茶功夫,十來個營帳此刻支了起來。
火光照耀,一時間將這山道之中照耀的豁亮,這一行十幾人圍在火堆之旁,生火造飯。雲起三人站在一旁,看著這些忙碌的人,卻也插不上手,且這些人皆是不多說一句話,雲起三人也覺得有些氣氛尷尬!
殷文婷坐在火堆之旁,手中提著一個皮囊,回頭看著雲起,說道:「你身手不錯,卻不知道酒量如何!要不要吃一點?」
雲起見殷文婷主動與自己說話,走上前,孟軒與桓輕羽緊跟其後也一同坐在殷文婷身邊。雲起說道:「我的酒量可不行!我們東瀛的斥候本來就是禁酒的!」
「為什麼?」殷文婷面露奇色,問道。
雲起說道:「東瀛斥候有戒令,酒色財氣皆不可沾染,否則身上有了特殊的氣味,在執行潛伏刺殺的任務之時,很容易因此被發現!」
「酒色財氣皆不可沾……」殷文婷不由得搖頭笑了一聲,「這不是與那出家的和尚一般無二了?」
只聽到殷文婷這一聲輕笑,極為嫣然。使得孟軒等人也放鬆了起來,殷文婷起身從馬上取下兩支皮囊,遞給雲起與孟軒,說道:「這山路之中到了後半夜寒氣極重,喝點酒,也好驅寒!」
雲起接過酒囊,打開塞子,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面而來,放在嘴邊飲了一口酒,這酒入口綿柔,飲后余香,回味無窮!雲起讚歎道:「這是什麼酒,與我從前所吃的酒頗有不同!」
殷文婷道:「河東路的百姓吃的只有一種酒,便是汾酒!又叫杏花村!你沒聽說過嗎?」
雲起點頭道:「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這詩句我倒是聽說過的,不曾想今日居然能吃到這種酒了!」
桓輕羽在一旁聽雲起與殷文婷說的神奇,極為眼饞,看著孟軒也在吃酒,說道:「小七哥哥,這酒好吃么?我也要吃!」
殷文婷看著桓輕羽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的光景一定不喜歡這辛辣的酒水,所以才沒有給她酒吃,卻沒想到這會兒竟然要酒吃,不禁笑道:「你這姑娘小小年紀,可曾吃過酒?」
桓輕羽搖頭說道:「我沒吃過,在家裡吃不著,在外面,小七哥哥不許我吃!娘子姐姐,你給我吃一口吧!」
殷文婷撲哧一聲笑道:「什麼娘子姐姐!你年歲不大,古靈精怪的滿口混叫!我說了我叫殷文婷,你可以叫我文婷姐姐,我尚待字閨中,你們一口一個娘子的,倒顯得我已然出了閣一般!」
桓輕羽哦的一聲點頭說道:「那文婷姐姐,那個什麼杏花酒,給我吃一口吧!就一口!」
殷文婷將手中的酒囊遞給桓輕羽,桓輕羽接過酒囊正要吃,孟軒連忙攔住,他見過桓輕羽夢遊的景象,唯恐吃了酒之後再有什麼意外,所以從不敢給她吃酒。孟軒連忙說道:「輕羽年歲太小,不能吃酒的!」說著將酒囊奪了過來,正要還給殷文婷。
桓輕羽沮喪之極,低著頭,淚水在眼眶之中打轉,說道:「我就要吃一口嘛!你們總是說我年紀小,過兩個月我就十六歲了!二叔說我就可以和姐姐一樣了!」
殷文婷看著桓輕羽沮喪神情,心中頗有些不忍,看著孟軒說道:「何必如此!我小的時候就已經拿酒當水喝了!這小姑娘吃一口也無妨吧!」說著將酒囊遞給桓輕羽說道:「來,這酒是姐姐給你的,你不用怕大膽的吃!不過,你可要答應我,只吃一口!」
桓輕羽回頭看了一眼孟軒,孟軒默許的點頭,桓輕羽破涕為笑,接過酒囊,唯恐孟軒反悔,迅速將囊口放在口中飲了一大口。
孟軒見此大驚,連忙說道:「這是酒啊!可別喝的這麼急!」
這一大口酒灌入口中,頓時從口中到肚子里有如一道火燒一般,桓輕羽從未感覺到如此辛辣,連忙將酒囊扔掉,用手扇著舌頭,辛辣的感覺讓桓輕羽淚水都要流了下來,說道:「好辣呀!這有什麼好吃的!」
桓輕羽的模樣讓一圈人皆是放聲一笑,桓輕羽揮拳捶打身旁發笑的孟軒,說道:「都怪你,小七哥哥!都怪你!」
孟軒道:「如何怪得了我?我叫你不吃的,你非得要吃!」
這會兒一女婢提著一個皮囊走了過來,遞給桓輕羽說道:「這裡面是我剛打的山泉水,你快些吃了吧!」
桓輕羽見這皮囊與那酒囊一般無二,有些忌怕,將信將疑,小心翼翼的飲了一口,山泉水甘甜無比,桓輕羽飲了兩大口,這才覺得口中不再辛辣,她擦了擦嘴上的水跡,將皮囊還給女婢,說道:「謝謝姐姐了!」
這會兒只聞到一陣香味,只見幾名女婢拿著許多烤肉遞了過來,給殷文婷四人一人一塊,孟軒將烤肉拿在手上,卻不見這些人給自己碗筷,卻不知道如何下手,卻看到殷文婷直接將烤肉撕扯成兩瓣,放在口中吃了起來。他萬萬沒想到這等絕色佳人吃相竟然如此,一時間怔住了!
雲起的吃相倒還行,她從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將烤肉切了一小塊,直接放入口中咀嚼。正吃著,雲起也注意到殷文婷的吃相,不禁問道:「你平日里吃東西就是這樣的嗎?」
殷文婷知道自己的吃相驚到了他們,笑了一聲道:「平日里行軍打仗,哪裡來得及細嚼慢咽?你們要是在軍中呆的久了,只怕也比我狼吞虎咽的!不過這樣吃起來,卻比細嚼慢咽吃得香呢!」
孟軒見殷文婷一個女人家都是如此,自己也不遑多讓,也不撕扯,拿著烤肉直接放在嘴中,粗曠的吃了起來。
殷文婷說道:「那年遼軍兵圍娘子關三個多月,娘子關中斷糧,咱們連草根樹皮都吃了,後來朝廷的援軍趕來,將遼軍逼退!援軍到來糧食也就來了!我們一人分得半升米,咱們餓的根本來不及生火煮米,直接抓起生米就吃!那會兒的吃相,可不比難民好得多!」
孟軒一驚,抬頭看著殷文婷,火光照耀之下的美艷面龐,誰能想到居然經歷過這等歲月,他想著殷娘子的赫赫名聲得來真的不易,一時間口中烤肉渾然無味!
殷文婷注意到孟軒的模樣,笑道:「是不是我的話讓你們沒了胃口?」
雲起道:「沒有!殷娘子能夠與士卒同甘共苦,我雲起還沒有佩服的人,就算是岐王我也不曾有過一分佩服,倒是你,讓我佩服的很!」
殷文婷低頭笑了笑,說道:「雲起姑娘說笑了,身在那個位子,你若不這麼做,多少人會戳著你的脊梁骨啊!看這娘子關軍民抵抗遼人如此艱苦,但凡有一點良知也不會獨自享樂的!」
殷文婷吃完了烤肉,站起身子,說道:「天色不早了,你們也早些休息吧!這裡有人輪流守夜,你們大可放心!」說罷,轉身走到那一群人身邊,細細說著話,好似交代守夜之人。
雲起孟軒也都吃飽了,起身回到各自的營帳之中,孟軒見桓輕羽方才吃了酒,唯恐今夜裡會夢遊,也不敢睡下,看桓輕羽睡了下去,便坐在桓輕羽的營帳之前守衛著。
眼前火堆前有三位女兵模樣的人圍在一處,卻是守夜之人。孟軒感覺男女有別,也不好前去說話,獨自一人坐在桓輕羽的營帳前,靠著一顆樹,微閉著雙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而覺得背上有什麼東西輕輕壓著,孟軒猛然驚醒,回頭一看,身旁卻是殷文婷,自己的身上卻披著一件裘衣。看來是殷文婷唯恐自己著了涼,給自己披上的。
孟軒打了個精神,坐了起來,說道:「多謝殷姑娘!」
殷文婷輕聲道:「為何不回營帳里睡,卻要窩在這裡?」
孟軒說道:「我這輕羽妹子,晚間睡下容易夢遊,我怕在這山道里有危險,所以就守在這裡!」
殷文婷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不過你大可放心,咱們這裡每一個時辰都有人輪流守夜,就算輕羽姑娘夢遊,也不會有事的!」
孟軒不敢看著殷文婷的臉,只是低著頭說道:「那……那殷姑娘為什麼也沒有睡下?」
殷文婷道:「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這會兒是我守夜!」
孟軒怔怔的回頭看著殷文婷,殷文婷如此身份地位,居然能夠做到與這些下人小廝同甘共苦,這對他來說真是頭一回見到,一時間大為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