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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廟前,秦戰天閉目跪坐著,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為父母守靈,嘴唇挪動,也不知是不是在念叨著什麼。
東方洛靈如影般相隨,注視了秦戰天一陣,她同樣是閉上雙目,嘴裡似輕語著什麼,可怪異的是沒有任何聲音發出,漸漸的,兩人宛如心心相印,那無聲話語的頻率居然趨於了一致,空氣中似乎回蕩著某種奇特的旋律。
「鎮魂曲。」
秦戰天手掌心的情皇鍾印記傳來一股微乎其微的波動,不過很快這波動便沉寂了下去,故而沒有人察覺。
如此三五日過去了,秦戰天和東方洛靈依舊在太廟之前,根本沒有什麼離開的意思,而朝堂之事則暫時交給了相國李泰和大將軍墨起進行處理。故自不必多加言表。
再說那孫悟空,當天離了靈都,又在東海之濱和楚國的項天羽有了一面之緣,然後便一刻沒耽擱,徑直回到了花果山。
學得本領好還鄉,孫悟空既是花果山巔的那顆九竅仙石所孕育,那麼花果山自然便是他的家鄉。猴王歸山,洶湧的猴頭們嘴裡高呼「大王」不止,樂得孫悟空咧嘴直笑,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交拜兄弟忘塵的那個皇宮,心裡略作計較,突然冒出了佔山為王的粗淺念頭。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自孫悟空去了靈都太一學宮拜師,花果山不知從哪冒出個混世魔王,與這些個猴頭們不對付,時不時便要欺壓猴群。
聽那些個猴子猴孫你一言我一語的訴苦,孫悟空那還忍得,當下便殺向了混世魔王的洞穴,毫不多言,三下五除二滅了對手,奪過來一口大刀。
孫悟空得勝而返,那山林中的猴子猴孫們歡呼更甚,紛紛抄起竹竿木刀,揮舞不止。接下來幾日,孫悟空閑來無事,不知念頭何起,將花果山的猴頭們都聚到一起,學著太一老君聚眾講道的姿態教練起了猴子猴孫,無怪乎拿些木刀木劍,治旗幡,打哨子,一進一退,安營下寨,日操夜練,倒是不亦樂乎。
再說駐紮在雲夢青澤附近的八十萬楚國兵馬,項燕接連收到兩個出乎意料的消息:一則情軍增援情谷關后,百國聯軍竟在短短半個來月便被情軍所擊退,各自退兵回國;二則情異王病重,歸大情天龍山脈祖陵,傳位於第九子秦戰天,暫便稱其為情戰王,不過……
相對而言,第一個消息與第二個消息相比似乎有些有些不足道,項燕在營帳中來回踱步,似乎有些沒怎麼將百國聯軍被情軍擊退放在心上,正在這時,外頭傳來一聲通報,項天羽走了進來。
「大將軍召見,不知何事?」項天羽極其公式化的問了一句。
「情異王終,新王即位,以情皇鍾為名,妄自稱為情皇,其心恐不小啊,要麼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要麼……」
項天羽沉默不語,似乎根本沒有絲毫興趣發言。如此,項燕也覺得多說無益,沒了興緻,乾脆連暫且掐斷了話頭,從懷中拿出一封密函遞給了項天羽。
「汝可敢將此密函送入東萊郡?」大有深意的看了眼項天羽,項燕如是道。
依舊是沒出一言,項天羽看似稀疏平常般的接過密函,手一晃便已空空如也,不知將密函藏到了何處。
「喏!」
又聽著項燕交代了幾句,項天羽嘴裡終於是蹦出一字,然後便是退出了營帳。不多時,楚軍駐紮之地奔出幾騎,策馬奔騰,一路朝著東萊郡所在的方向而去。
楚國,月都。
如今楚地儒院興而太學隱,太一學宮的正對面赫然多出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學府,正門有一匾額寫有:儒家學院。
緊挨著儒家學院的側後方有一莊院,四面圍牆爬有青藤,一磚一瓦莫不帶有著一種歲月的痕迹,也不知這座莊院以前是何名,如今被稱為「百琴園」。
儒家學院之側有一小巷,曲曲小巷通幽處,小巷的深處便是這座百琴園。百琴園雖毗鄰儒家學院,實際上是有些許偏,不過勝在清靜,那條小巷名為「青衣巷」,巧的是百琴園的主人便是名青衣人,也不知是不是誰竊取了誰的名,還只是單純的巧合。
百琴園內有一小池,幽幽青草池邊生,水面如鏡,突然這鏡面卻是暫時被打碎了,淺淺的池水中多出了一雙光著的腳丫,而這雙腳丫的主人身著一襲青衣。
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從後頭傳來,青衣人若有所覺,也沒回頭,卻似乎已然知曉來者何人,挪動了下嘴唇,冒出兩字:「小雅。」
一襲青衣自然便是楚青衣,而緩步走來的也正是公孫小雅。聽著話語聲響起,公孫小雅收斂起面容上的思量,走到楚青衣身旁,頓了頓,似乎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不過最後還是開口稱了句:「太子。」
楚青衣回過頭來看了看公孫小雅,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麼,又看出了些什麼,沒言其他,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身側,先說了一個字:「坐。」
「小雅,許久未曾聽你彈曲了。」楚青衣又繼續道。
公孫小雅已經坐下,她的身前有架古琴,乃是上好的梧桐木製成,琴有七弦,可是奇怪的上面卻刻有二字:無弦。或許這架古琴的名字便是無弦,故而可以稱作無弦琴。
伸出一雙玉手,虛放到琴弦上,保持著將觸未觸之間的那種距離,公孫小雅微微閉上雙目,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調節自己的心緒,或者說狀態,如此過了片刻,她的手觸碰到了琴弦,悅耳的曲音隨之而起。
「你的心,不靜。」一曲終了,楚青衣用腳丫攪動著那一灣池水,說出句這樣的話語。
「小雅琴藝不精,愧對太子的教導。」公孫小雅低著頭,好像做錯了什麼一般,聽著話中的意思,她的琴藝居然是學師於楚青衣。
楚青衣沒多言什麼,只是默默的從公孫小雅手裡接過了那無弦古琴,伸出手輕輕觸碰著,當手指劃過琴面上的「無弦」二字,目中有道一閃即逝的亮光。
「小雅,知道此琴為何名無弦么?」沒有彈奏什麼琴曲,楚青衣卻是問了這麼一個問題,這其實也是公孫小雅一直以來所迷惑的,只是她從未貿然出口詢問過。
「小雅不知。」琴有七弦,可偏偏名作無弦,公孫小雅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道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完之後一雙眼睛卻是偷偷打量著楚青衣,明顯她想聽到什麼。
「弦如情思,絲絲繞心間……」
楚青衣的話語不知何意,說完,修長的手指連動,宛如那跳動的音符,曲樂聲聲入耳,公孫小雅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沉醉,顯然是被那琴音所吸引。
百琴園中多有鳥雀,琴音穿出百琴園,越過青衣巷,漸漸的,居然有成群的鳥兒在楚青衣的上空盤旋起來,構成了一幅宛如不可思議的畫面。
突然,公孫小雅那微閉著的雙目睜開,有那麼種神情叫作不知所措,卻是因為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驚散空中飛舞的鳥群。望著那斷了的琴弦,楚青衣默默出神,未了才是說了句:「我的心,也不靜。」
手中元氣涌動,隨著話語的落下,楚青衣手一揮居然將另外六根琴弦全部扯斷,緊接著再一用力,七根斷了的弦便不知去了何處,只留下那看起來空落落的琴架。
「這回名副其實了。」看著那無弦的琴,楚青衣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將雙手搭在原本應是琴弦所在的位置,手指輕動,似在追憶,又好似在彈琴。
「太子,這,這可是你最為喜歡的七弦琴。」公孫小雅杏眼微愣,明顯有些被楚青衣的舉動給弄糊塗了,可是她有不便多說什麼,只好如是道,心中有著輕輕的嘆息,抑或說惋惜,也不知是否想到了自己。
「此琴本無弦,何必強與之,小雅,此琴依舊是我最為喜歡的無弦琴,只不過是弦在心中,以後需用心彈奏之。」楚青衣說著將無弦琴收了起來,心不靜,自然沒什麼心思彈琴,腦海中不知為何就浮現出某個人的身影。
「此琴本無弦,何必強與之。弦自在心中,用心彈奏之。太子……」公孫小雅複述著楚青衣剛剛說過的話語,眼神之中有那麼些不可思議,不過看著她嘴裡的太子面色很快便是恢復如常,話語說到一半居然就沒再說下去。
「對了,宮裡頭來人,代王的近侍方才召你,所為何事?」從小池裡抽出自己的腳丫,楚青衣站起身來,一伸手不知從何處拿出面紗將容顏遮掩,如此說著話,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聞言,公孫小雅的面上出現絲愁容,若隱若現卻是真真切切存在著,一時間她變得有些沉默,雙手交叉疊放著一起,下意識攪動起了自己的手指,似乎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楚青衣也沒有催促,目光落到小池的水面上,遠處有著荷花含苞待放,不知過了多久,公孫小雅的聲音終於是響起:「太子,代王他……他想納我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