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同學
就算是鹹魚也得有夢想，它的小目標至少是翻身。
猶記多年前的那堂師生間大談暢想的課，青澀又冷練的女教師在講台上冷冷吐出這麼句話。
身為鹹魚的寧凡此次來新寧只為退婚，沒啥小目標大理想。
當然能拉幾個妹妹談談國家大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退婚的事他很堅決，此前老頭三番阻攔，五次下套，他還不信那個邪，自己怎麼還偏偏就非她不娶了？
同樣清楚女方家大勢大，自己這窮丑屌絲怕也入不得方家法眼。未婚妻是市裡的大家，這些年痛宰人民，爆賺上百億。
自覺門不當戶不對，雖然有錢人的腐朽生活他不大理解，但這門怎麼看怎麼不著調的事，寧凡深諳長痛不若短痛，快刀斬亂麻，先人快招。
這次跟老頭隨口提了那麼一遭，「准，」讓寧凡詫異的還是他個老頑固怎答應的如此痛快。
再來新寧，寧凡更像是一局外人。
幾年的光景，記憶里遊離的絲線，全然不見。他打小生活的城，讀到七年級因家族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就上了傾城山，跟老頭過日子。
此時的天，陰陰的，悶悶的，像五肢乏力的老人。
兜里揣著的只有二百五十塊，摳搜的老頭臨走從鞋底下塞自己的。
距離天黑還有倆小時，肚子咕嚕叫的問題暫且不管，趁天沒黑下，還是得找個安頓之所。
「帥哥，快跟我來吧。看你也轉了這麼大一陣了，到我們店歇歇腳。再說一晚一百，超便宜哦。」這故作嬌滴的聲音很難想象是出自是二十八九的婦人。
少婦黑絲皮鞋，流轉秋波，跟了自己一路。
「呃，哦，那麻煩你了。」
寧凡也沒法啊，他手裡捏著的諾基亞7610，目前能撥通的只有市局的報警電話，舉目無親，顧盼無言，此時他更像是被掐准脖子的小幺雞。
還算過關的職業素養將訕訕臉色藏掖好，也想著外來鄉巴佬身上窮的叮噹響，可不宰這些人他們還能拉什麼人啊。
到了濱盛旅館，寧凡有種被忽悠的感覺，這些年傻子太多，騙子明顯不夠用了。
免費wifi不知道，但這絕對不是她嘴上說的什麼全國連鎖，再連鎖這小破店就是連成圈的平民房，設施再不能差，門框內還站著倆膀大腰圓吸塔山若門神的精壯漢子。
笑謔的葷段子讓寧凡這樣的小不正經都有些面紅耳赤。
這些人就是傳說中的黃牛黨哦，沒想到被自己給碰上了，還撞得那個結實。
「蜜姐，還真有你的，這不小功夫又拉了只小羊。小馬，領人家先去沖個澡洗洗塵。」
那漢子在蜜姐翹臀上不輕不重捏了一下，蜜姐狠啐男人一口。
迎頭自昏暗廊道過來一白襯衫的高瘦長臉男。
不冷不淡的對寧凡道句，「小伙，咱樓上走。」
寧凡這時才想起被那女人給套路了，這蜜姐專門做黃牛也算是有她一套。
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呢，雖然可以說他已經有落腳的地了，老頭在新寧就有一處宅落，可不巧他不清楚位置，只知道原來的名字叫『翼風宅居』。
而在下山前，他更是跟一新寧女網友拉的挺像那麼回事，那女的還給自己看過她們公寓的照片，說自己到了新寧可以去那落腳。那真的是比這兒強千百倍了。
「坑噢，便宜遭人嫌。」搓著滿是餿沫子的頭髮，寧凡快哭了，洗澡間的水就像尿不盡似的，就在剛才還徹底停斷……那蜜姐話說的跟糖似的甜，什麼午夜半價，50塊錢，這尼瑪能住一天都是神人。
就在剛剛桌上還跑過一隻蟑螂，椅子地板上淌的那也不知是泡麵湯還是什麼齷齪的東東……
這樣的房子讓寧凡臉黑不已，沒想到條件如此之差。
不過這時的寧凡也不可能找到女網友和老宅落，所以還是有在此擠一晚上的必要。
既然有免費電腦，他就敬謝不敏，雖然還是十年前的方正大頭。
老費勁的登錄qq后，他在找女網友上沒上線，還是很遺憾，在自己臨走前那邊就說要避世一段日子，恰好給寧凡趕上了。
此時換下了一雙人字拖的蜜姐，柔臀俏挺，故弄姿態，擦滿脂粉的臉上掛笑倚在門頭：「小帥哥，店裡的唯一一台電腦可是優先給你用哦。」
去你姐的，這地方真的是不能再寒酸了，明明就是一台報廢機，擺在這兒積塵，還說是給自己用的，不要臉，比自己還不要臉。
「小帥哥，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提哦。」蜜姐的腳在空氣中伸展，腰肢也像抽風似的扭啊扭，暗示了好大一陣見寧凡這榆木疙瘩都無動於衷，這傢伙雖然長得並不見多帥氣，但還算看得過眼，倘若能再讓他倒在自己石榴裙下，怕是還能搜刮不少錢。
寧凡往嘴裡填著一根黃瓜，他是沒注意到一旁蜜姐的惺惺作態，自表自演，否則嘴裡還指不定要淌多少哈喇子。
雖說這女人不純潔，但勝在身材大讚，胸脯惹眼，黑絲裝，高跟鞋，這樣的女人也確實讓人流鼻血。
「早知道把電腦賣給收破爛的了。呸！什麼玩意！」見寧凡沉迷網路不可自拔，蜜姐也不自找沒趣，她可沒工夫陪這小逼崽子磨嘰聊騷。搖了搖波浪頭，趁這功夫看看還能挑幾個小白入店。
「誒！」同學那一欄中，一個很遙遠的名字閃過。
寧凡一副思想者的姿態，一手摩挲下巴，眼睛更是瞟到灰溜溜沾著霉臭斑點的牆上，「老同桌啊，可以求救她啊。」
一方有難八方來援，雖說這麼些年不聯繫，關係鐵定淡漠了不止一星半點，但問問本市的人家，指不定有什麼收穫。
說來她是他在七年級的同桌，兩人同桌冒一年，其間發生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情，而最後還是以寧凡在愚人節稀里糊塗給人家塞了一張告白情書告終。
打那后寧凡就傾城山找老頭了，新寧再也沒回來，老同學啥的更沒再見。
說這位著實不算美女，頂多算個女人，臉上還肥嘟嘟的一團肉，眼角下還生著蠅便般的雀斑。
下牙頜也不齊，一笑就露出參差的不算白潔的細齒。人卻溜高，像傻大個，否則那時也不可能跟他坐最後排，受盡欺負。
「這麼些年了，問一下她知不知道蘭瑰公寓的信息。」
寧凡在女網友那裡聽說新寧只獨此一家蘭瑰公寓，另外寧凡也是來收攤子的。
那『翼風宅居』可是自己的家產，一個月賃出去五六萬塊是穩賺不賠的。
「在？知道蘭瑰公寓嗎？」寧凡直接開門見山，這些年沒聯繫，他自然也沒興趣再跟人家插科打諢侃大山，多餘的問候略過虛假，冗雜的開端太多濫情。
對方的qq頭像是暗著的，不是隱身的話，就代表沒上線。
算下時間，哎呦，不好喂，這間空，她應該在備戰高考吧，那千軍萬馬過獨橋的戰場，時間可緊，應該沒時間在網路上消遣。
「這個年紀的女孩都有愛美迫切的心嘍。」寧凡盯著她的頭像撇嘴。
她的頭像雖不復當年非主流，但也是盜了一個極品女神的大頭照做頭像。
寧凡想著現實中陸夢縈應該長成的大致模樣，空有一番愛美心切的心，慘則慘也，畢竟醜小鴨變天鵝是極小概率事件。
「祝你高中！急迫變身天鵝女神的醜小鴨。」同學一個個各奔東西，相比之下，寧凡連初中都沒畢業，就上了傾城山，不過在老頭手下學了一些微小手段技藝。
寧凡給人家留言了這麼一行字，便興緻缺缺了，想著求援老同學懸而未果，破嗶電腦又連紅警都不見得能玩，更別說玩啥聯盟了。
「你說誰是醜小鴨呢！找死是吧！」
嘀嘀嘀……
卻在寧凡最不抱希望的時候，驀地見晃眼的方正屏上彈跳出恁大的窗口。
「嗯？！竟然回復了！」我哩個乖乖！在小板凳上嚇得顫顫。這把寧凡給驚得，還是說這些女生都套路滿滿，明明在的，卻不回復。
哼，雖然不屑跟自己談話，但這一句話就讓她炸了，也是好信兒。
「呃，哈哈……沒想到，你在線啊，我不過是想問你一下那個蘭瑰公寓。」寧凡小心翼翼的扣字，生怕再一句什麼不打緊的話惹怒了這當年的小火藥桶。
「不知道，別煩我！」接著對方又一串文字，「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這個王八蛋！」
「不會是來那個了吧。」寧凡不懷好意的笑，這女人吃槍葯了？媽的，多少年了，還記仇呢，心眼忒鼻子小了！
「你管得著嘛！你誰啊！我認識你？渣滓！滾出我視線！」
哎呦霧草，多年未見，脾氣見長，罵人也犀利了，可怎麼說都是多年未見的同學吧，一點情誼你特娘都不顧，問你點屁事看你那矯情。
媽的，長得那麼丑，還暴脾氣，看將來誰娶你個醜八怪！
這不過一百來萬的小城找一座蘭瑰公寓，寧凡不相信她不知道，也就是說根本就不把自己當回事。也是，自己算哪根蔥啊。
「你不顧及情面，姓陸的，你不仁就別怪老子不義，當年也算你活該，哈哈，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收到咱愚人節的情書，你這個醜小鴨，活該沒人要的醜小鴨！」
「滾！！！人渣！」
寧凡化身鍵盤俠還想著自己口誅不了那廝，筆伐一下，雖然是比她文憑弱了點，可論文筆比她可不是自己對手。
「祝你考不上！天天都上當！一輩子做雛女！三餐吃不到鹽！褲兜光掉錢！」寧凡在心裡想著措辭，興沖沖再打過去，卻驚覺系統提示『對方的好友列表中沒有您的存在』。
霧草！尼媽！這死女人竟然把自己給刪了！
屏幕的另一旁，如瀑的青絲下是一指若青蔥皙白玉指，手背上纖細的青筋絲絲透出。
房間內縈繞不散的是淡馨香氣，那柔荑一指摁在被寧凡氣得發青的太陽穴上。
她的檀口紅的那麼驚心動魄，殷紅透肌，涼薄淡漠的怒氣隱隱在精絕臉蛋上動容，自她檀口中吐出兩個清晰的字元。「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