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迂腐老頭
「出了什麼事?」穿好衣服后,劉之綸總算恢復了少許平靜。
不過,他其實心中也是七葷八素的。聯想到萊州軍那幫粗豪囂張的軍將,劉之綸想,該不會是因為沒讓他們打掃戰場,這幫丘八營嘯鬧事了吧?
「老爺,外面來了個滿頭白髮的老夫子,要求見老爺。據他說,這萊州軍營中,正在大肆殺人。」劉學敏老老實實地稟報道。
「哦!還有這事?走,隨老夫去外面看看!」劉之綸起身出去,很快便走到小院門前。
「小民吳德,字顯忠,今年七十有二,乃是萬曆二十二年秀才。小老兒見過堂部大人,今有要事報予老大人知曉。」
鬚髮俱白的老秀才吳德,見到劉之綸這個正主后,顫顫巍巍地拱身行了一禮。
「老夫子客氣!本官乃朝廷兵部侍郎劉之綸。但有何事,老夫子儘管說來便是。」
劉之綸客氣地回了一禮,心中尋思著,這事該如何處理。
這王瑞王總兵,明顯就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只要不是殺良冒功、縱兵擾民,劉之綸覺得,自己還是懶得去理。
「老夫聽說,這萊州客軍,以俘虜活人為靶,訓練士兵刺殺。想我煌煌大明,素以仁德立國,豈能使此禽獸之舉!小老兒求大人明察,快、快快下令禁止!以免傷、傷及人倫天和呀!」
吳德越說越激動,最後滿是皺紋的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這一刻,他真正覺得自己成了道德和仁義的化身。
「哦,竟有這事?走,老夫子,隨本官前去看看!」劉之綸受了老迂腐的語言感染,書獃子的毛病又犯了。
「大人,劉大人在營門外。」王瑞正在觀看各營的新兵「見血」訓練時,陳鬆快步走了過來報告。
今日一戰,萊州軍俘虜蒙古韃子四百餘人。至於地上傷殘的韃子兵,早就被打掃戰場的白桿兵們隨手殺了。
想著有新吞併的原劉之綸部士兵八百多人,王瑞覺得,剛好可以讓這些新加入的士兵見見血練練手。
嗯,也得兩個新兵才能輪上一個韃子俘虜。將就訓練著吧!士兵們有見過人命,訓練和作戰時自然會不一樣。
「哦!怎麼劉大人來了?請他進來吧。」王瑞不在意地吩咐道。
這劉大人是來偷師學藝,觀看咱們的練兵之法的嗎?王瑞心裡揣測道。
「端正長槍!」,「你閉什麼眼?直刺!」,「笨蛋!」,萊州軍大營空地內,除了韃子俘虜的慘叫聲,到處都是軍官們喝五吆六的叫罵聲。
這可怪不得萊州軍惡待新人。綁一個蒙古韃子給你殺,給你刺,你都手腳發抖不敢刺或是刺不準,這又怪得了何人!
罵!罵都是輕的了!要不是顧忌自己的主官身份,暴脾氣的陳銘和朱磊就想衝上前去打人。
片刻功夫之後,王瑞就看到劉之綸和家丁劉學敏走了過來。在他們身後,還跟一個由自家孫子攙扶的老者。
「喪心病狂!嗜血殘暴!」吳德一邊掃視著四周正在進行的「活人刺殺」訓練,一邊用顫抖的聲音開罵。
「堂部大人,什麼風把你老吹來了?」王瑞笑著迎了上去。
至於後面罵罵咧咧的老者,他完全就沒介意。咱們的王大人,還以為這老者在罵該死的滿虜韃子呢。
「王總兵,你這是在做啥子呢?」劉之綸皺著眉發問。他心情一激動,宜賓的家鄉話就不自覺地往外涌。
「哈哈!老大人來得正好!快來看看咱們萊州軍的新兵訓練。如蒙大人指點,末將定會感激不盡!」
王瑞笑著拱手一揖,心中暗自得意:怎樣?咱這新兵訓練特別吧,牛逼吧?
「你這武夫,以活人為靶,血腥屠殺,還不讓人快快停手!」
吳德在孫子的攙扶下,已經走到王瑞和劉之綸面前。他伸出枯如乾柴的右手,指著王瑞便張囗開罵。
「啊!」吳德話一出口,王瑞臉上立馬換上了一副吃了翔的表情。這老夫子是不是弄錯了?把本帥當成殺良冒功的了?
謠言止於智者。嗯,還是趕緊信息公開吧!哦,不公開……你又咋地。
不過,這哪是作為穿越者的王瑞乾的事。前一時空時,他便對政腐的暗箱操作反感不已。
殺韃子嘛,光明正大的!有啥不能說呢?
想到這裡后,王瑞趕緊上前微一拱手道:「老人家明鑒,這些用於刺殺訓練的,可都是今日俘虜的蒙古韃子!不殺了他們,怎能保我大明百姓安平?老夫子如若不信,可叫這位小哥兒任選一個韃子細細查看,便知本將所言無虛。」
你不是懷疑咱殺良冒功嗎?老子就讓你們自己去看個究竟。反正現在在這裡的蒙古韃子,無論死的活動,都是可以任由人細查細究的。
「是呀,老丈!讓你家孫子去查看一番,便可見得分曉了!」劉之綸也不願多生事端,也勸說了起來。
之前一衝動,他就跟著這老迂腐走了過來。不過,剛才走在大街上,被倒春寒的北風一吹,劉之綸突然就清醒了過來:關老子毛的事呀!
這王瑞這萊州軍是好惹的嗎?遠的不說,就說周武豪這三個遵化的官員,合計百來口人啊!不還是被王瑞說殺就殺了嗎?
而且殺完之後,王瑞那個一臉奸相的參隨寫的奏報居然是,三人投降獻城。滿虜棄城時,為了搶奪三人家業,便三戶丁囗悉數屠盡。
尼瑪,這都行?劉之綸忍不住想:如果現在和王瑞翻了臉,老夫是不是也是投降了韃子,然後被韃子所殺呢?
劉之綸脊背上冷汗直冒,根本不敢往下想。別看這小王將軍,平時一副人畜無害、花見花開的模樣。真動起手來,那可是狠辣無比的。
「堂部大人!無須多看。既便是北虜韃子,也是娘生父母養的。我等讀聖賢之書,通達世理人情,豈可如這武夫一般模樣?咳、咳……」
吳德越說越激動,最後彎腰咳了起來。扶著他的長孫吳益凡急忙輕輕敲著他的背,好幫他儘快順過氣。
我靠,想不到這遵化城裡還有這麼一朵「白蓮花」呢。而且還是長了七十多年的!王瑞想想都感到哭笑不得。
「嗯,老大人!何不將這殘暴武夫解職,以制止這萊州軍的禽獸之舉?」吳德緩過氣來后,又依老賣老地向劉之綸提起了建議。
「我呸!本將敬你年老,不願與你過多計較。想不到你竟然是非黑白不分,滿嘴噴糞!那好,咱們便說道說道!」
王瑞見這老傢伙越說越離譜,不但把自己貶得一分不值,還意想天開地想叫劉之綸將自己的軍權奪了,他出離憤怒了。
「我且問你,滿虜據城之時,你們全家在哪裡?你可知這遵化城裡,有多少人死於韃虜馬刀之下?你可知舉頭三尺有神靈,遇害的百姓晚上便會去找你理論。」
王瑞越說越流暢,一條一條的道理滔滔不絕,將吳德說得老臉白轉青,然後又青轉紫。
「你,你這……」,吳德被口若懸河的王瑞批得體無完膚,最後終於再已撐不住了。
他突然眼睛上翻,軟軟地便順著攙扶的長孫的手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