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矛盾的心 迷惘的魂（下）
恍若平地里的一聲驚雷，彷彿是猛然撞擊的晨鐘暮鼓。哪怕是心裡再不願意承認，艾特的話依然如同是一記重鎚，毫不客氣的將包裹在真實外面的假象，給轟成粉碎。
「不願相信？還是不敢相信……少年喲，你實在是太稚嫩了！」望著面色蒼白的金木研，艾特的所有話語彷彿是特地針對一般，直指其本心。
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喉嚨里的聲帶似乎是被切斷了。余留下的僅有空洞的內心，無神的眼眸以及不可抑制的恐懼，信念粉碎所帶來的恐懼。
不多時，洛憶已經從廚房內走了出來，看著沉悶到死寂的氛圍，他絲毫不在意的將手中的碗筷遞給金木研，「餓嗎？」
「我……」欲言又止的望著面帶微笑的洛憶，金木研想要拒絕，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莫名的飢餓感正本能性的驅動著身體的活動，迷迷糊糊中他的手中已經久違的拿起筷子，端起米飯。
「我開動啦！」雙手合十，渾然不在意金木研驚訝的目光，強氣十足的艾特率先做了一個榜樣，同為獨眼喰種的榜樣。
遲疑的看著大口大口吞咽食物的艾特，低頭聞著香氣縈繞的飯菜，金木研的不確定的夾起飽滿圓潤的米飯，試探性的放在自己的口中，緩慢而又謹慎的咀嚼起來。
緊皺的眉頭徐徐舒展開來，喉嚨中傳來的甘美香甜，令金木研的神情為之一振。顫抖的雙肩暴露著內心的不平靜，紅紅的眼眶正盤旋著大顆的淚珠，抽泣的鼻子怎麼都止不住。
小口小口的品嘗，逐漸變成大口大口的吞咽，最後演變為狼吞虎咽的饕餮景象。金木研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全都埋在米飯里，哪怕是平淡無味的米飯，對現在他的而言，也是世間罕有的美食。
無他，只因為懷念。
有些東西，只有逝去的時候，你才會發現它的難能可貴。人是如此，物亦是如此。
沒有印象中的噁心味道，沒有想象中的腐爛感，有的只是稻米的芬芳與香甜。所有的想法全都被拋之腦後，此時的他只想要盡情的品嘗。
不一會兒，依依不捨的將最後的一粒米粒舔乾淨，金木研渴望的將目光落在洛憶身上，「那個.……還有嗎？」
「還想要吃嗎？」微笑的看著他，洛憶輕聲詢問道。
「想！」簡單的一個字，金木研的語氣空前絕後的堅定。這一刻，沒有所謂的糾結，沒有所謂的迷茫，他只想要簡單的吃一頓飯。
「今晚不用客氣，算是特別禮物。」
「切，光是白米飯有什麼吃頭？還不如多吃點肉！」看到端著碗米飯激動的不行的金木研，艾特恨鐵不成鋼的鄙夷道。
「這麼說的話，其他的都可以？」抬頭望向正前方堪稱黃金料理的飯菜，金木研的眼光令身為獨眼之王的艾特都不禁渾身一顫，那是……餓狼一樣的目光。
如同幻影的筷子飛速的在桌子上舞動著，還處於驚愕中的艾特只感到眼前一陣狂風掃過，隨後……面前已經是空空如也。
「嗚嗚.……壞蛋，全沒了！」也不知道是在形容誰，作繭自縛的少女欲哭無淚的望著正在如饑似渴享用著美食的金木研。而面前的盤子，嗯，連點渣都不剩。
「你這是在做什麼？」望著可憐巴巴拉著自己袖子的少女，洛憶疑惑的歪著腦袋。
「餓。」好吧，簡單的一個字無疑的表露自己的不滿。腹黑的少女心中不由自怨自艾到，要是不多嘴的話，剛才這個傻子肯定會一直啃白米飯的。
「呼……好飽啊。」於此同時，心滿意足撫摸著肚子的金木研正發出舒服的嘆息聲，暖洋洋的感覺充斥在全身，原先所遭受的痛苦都不禁減輕了不少。
「卡嘣！」堅硬的骨頭直接被咬成兩半，憤憤的盯著自己心目中的傻子，艾特的雙眸中閃爍著熊熊的火焰，惱怒的火焰。
「我又做了什麼嗎？」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恐怕現在的金木研早已被千刀萬剮，面對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金木研小心翼翼的縮了縮身子。
「明天再做，晚上吃太多可是會胖的。」好笑的揉了揉她蓬鬆的長發，洛憶輕聲安慰著少女。
「知道啦……」不情不願的點著小腦袋，艾特的心中已經默默的給金木研記上了兩筆。至於為什麼是兩筆？如果不是剛才的敲門聲，她肯定已經逆推成功，咳咳.……
並不知道少女心中的想法有多麼的邪惡（大霧），在收拾好餐盤后，洛憶起身走出屋外，同時轉頭對準金木研道，「跟我來吧.……」
「好的。」雖然還沒有搞清楚現狀，但是在後面那道幽怨目光的注視下，本就如坐針氈的金木研忙不迭的跟在他的身後。
「既是人類，又是喰種，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會做出如何的抉擇？」安靜的依靠在柔軟的沙發后，半開半合的眼眸中悄然間流露出腥紅的視線，艾特輕聲呢喃道，「吾等所選擇的接班人啊，你到底有沒有資格呢.……」
夜，悄無聲息；夜，萬籟俱寂。明月高懸於漆黑的夜空之上，一望無際的樹林從中不時傳來幾聲啼鳴，安靜的行走在月輝灑落的小路上，洛憶在前，金木在後，兩人誰都沒有打破這安寧的氛圍。
「今晚的飯滿意嗎？」良久之後，洛憶才終於出聲問道。
「滿意。」沒有多想，金木研脫口回答道。
「吃飯的時候，你在想什麼？」緊接著剛才的話題，洛憶繼續追問道。
「什麼都沒想。」回憶起空蕩蕩的大腦，金木研不禁搖頭道。
「為什麼不想？」似乎是不滿意他的話，洛憶再次發問道。
「因為.……忘記了。」沉默良久，金木研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忘記想要想什麼，只是單純的在那裡吃飯。」
「既然如此，現在的你又有什麼好糾結的？」不經意的轉頭望向身後的金木研，洛憶的紫眸中正折射著洞徹心扉的光彩。
「我想要……一個答案！」
「現在的我究竟算作是什麼？我所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這樣的我……真的有存在的必要？」步步緊逼，聲聲入耳，金木研迫不及待的吐露著心聲。
「只要你想的話.……」聲音悠悠，人也悠悠，月光下，少年平靜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