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別有洞天

  暗門後面是一道陰暗、迴環而破敗的樓梯，卻並不逼仄，顯然除了人員通行之外還要顧及物資運輸。微弱的腳步聲隱約回蕩，長長的青石階在黑暗中不停的浮現、延伸，就好像要通往不知在地下多深處的幽冥中。


  地道中涌動著清新而冰涼的風，清泠的水聲越來越盛。終於，地道豁然開朗，清風徐來，前方出現一條清澈的地下小溪。在夜視儀的彩色合成畫面上，還可以看見泠泠的水光和白潤的鐘乳石柱，還有水泥和鋼結構建造的通道。


  原來地道最終通向一處地下溶洞，沒想到匪窩裡居然也別有洞天。陳諾跟在元空身後涉水行走，看著周圍清幽入勝的景色，心中還懸著一絲警惕。


  「如果這裡都埋伏著敵人或什麼危險，那也太沒意思吧。」


  陳諾略顯風趣的輕聲說道，掩蓋著自己的一絲緊張。沒想到話音剛落，元空突然停下腳步，抬手示意陳諾打起警惕來。


  陳諾睜大了眼睛盯著前方。「梯隊」的夜視儀是將光電孔徑裝置的原生信息合成投射在全息平顯和人眼中，非像素式的信息清晰的顯示著探測範圍內溶洞里的一切景象。電子抗噪耳機也將微弱的風吹草動收入耳中。在遠處的黑暗裡，泠泠水聲逐漸湧起，隱約如同潮水的聲音。潮聲漸起，在溶入黑暗的流水盡頭，似乎真的有一片淺淺的潮水湧來。


  元空皺起了眉頭，他早就感受到了邪惡的氣息。何況這裡只是一處淺水溶洞，怎麼可能真的有漲潮。他伸手將陳諾攔在身後，陳諾也終於分辨出「潮水」的真面貌——那是一片血紅的猩潮，不僅逆著水流涌動，還覆蓋著洞穴的兩壁和洞頂。那泛著血色的波光就是無數個紅色水蛭，無數的水蛭形成一條血肉的「巨口」、「喉管」和「食道」，向著兩人迅速的伸展。


  陳諾下意識的想罵一句，卻發現自己沒有言語可以形容眼前的景象、表達心中的驚嘆，只是不禁倒吸一口氣，反射式的抬起槍來。一片急促的彈雨掃進「猩潮」中，卻沒有什麼效果——但也並非完全沒有任何效果，子彈似乎激怒了水蛭，「猩潮」加速涌動起來。


  元空只是按下陳諾手中的槍，右手上又突然出現一個黑暗的球體。球體的幾何形狀是如此完美，黑色的球面彷彿完美的鏡面，清晰的映射著溶洞中的熒熒微光和黑暗景象，如同深邃的星空，閃爍著璀璨的點點光芒。球體不過籃球大小，飄在元空掌上，卻又給人十分沉重的感覺，隱隱發出低沉的轟鳴，緩緩捲動著周圍的空氣。


  突然一聲呼嘯，幽暗的溶洞中湧現出烈焰和火光，猶如火獄。「猩潮」似乎也不甘示弱，如同巨浪一樣向著撲來，潮聲洶湧。元空只是一揮手，黑暗球體倏的向前飄飛，然後突然間狂風大作。


  耀眼的火風暴捲起清溪，吞沒「猩潮」和碎岩，吹得陳諾一個趔趄，差點兒倒在水裡。黑暗球體裹挾在火光中筆直前進，火風暴在球體周圍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肆意的破壞並吸收著途徑的一切，然後從漩渦圓盤的兩端形成高能射流噴發出去——摧枯拉朽，不可阻擋，就好像黑洞行進在宇宙間。終於，轟隆一聲，球體撞在洞壁上，居然仍在不停的掘進，挖出一道深深的溝壑。元空將手一握拳，烈焰和球體消散殆盡。


  溶洞里瀰漫著溫暖的熱汽，一場霏霏暖雨飄起又迅速落盡。熱氣很快被冰涼的洞風吹散，清溪又繼續潺潺流淌。除了遠處洞壁上可怕的溝壑和空洞，被齊齊摧毀的石柱林，清幽的山洞裡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看樣子是有人等著我們出現在這裡。」


  元空放下手，淡定的繼續前行。陳諾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只是打趣的輕笑道：「以後和你們一起執行任務，怕是幾百條命都不夠啊。」


  元空只是一笑，不置可否。這時隊伍通信終於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想必蜿蜒的地下溶洞終於快要走到盡頭。只聽黃龍說道：「定位顯示你們在西側山外幾公里的位置，你們偷摸幹啥去了？大姐姐安然無恙嗎？」


  「我們找到了一條地下通道，有不少發現。」元空淡定的說道，回頭看了一眼陳諾，「至於大姐姐，反正有我在，還能出什麼事……」


  黃龍煞有介事的噓了一聲，又道：「我們定位到了通道的出口，直升機馬上就會到達，你們抓緊時間吧。」


  元空和陳諾都沒有回話。兩人前行不一會兒，前方出現昏黃的燈光，溶洞漸漸開闊起來，也變得越來越方正工整，出現了人工的痕迹。


  一處完整的地下工事出現在兩人面前，準確的說，像是個地下機庫。寬闊的地面都是水泥鋪裝，溶洞溪水流入暗涵中，鋼結構支撐上懸吊著黯淡的白熾燈。機庫中的設施老舊、骯髒卻並未落滿灰塵，顯然一直有人使用。除了越野車輛之外甚至還有專用的地勤拖車，停放在空蕩的停機位旁。


  「這是……一個地下機庫，原來如此……」


  陳諾環視著巨大的地下空間，若有所思。


  「那麼起飛的機坪一定就在外面了。」


  元空沉聲說道，指了指正面那扇巨大的閘門。他摁下門旁的開關，閘門轟隆的沉入地下，清冷的狂風和霏雨卷了進來，耀眼的探照燈照進兩人眼中。前來接應的Z-20已經到達了，就懸停在閘門外的低空中。


  機庫出口就在山腰上，兩道山嶺間的岬地中。門外就是一片潮濕的岩土平地，不大不小，正好足夠直升機起降，隱藏在參天而茂密的林間。在機坪的周圍，密林之下還有偽裝網搭建的帳篷，裡面暗藏著電台、管線等各類設施。


  「真是別有洞天啊，勤國旅可真是肯花心思。」


  黃龍從直升機上跳下，落在陰濕的泥地上，一邊走來一邊笑道。元空摁了一下肩帶上的電話機，接通了遠在山外的指揮部。只聽捷格加廖夫上校說道：「看來我們可以認為，『食人魔』可能就是從這裡乘坐直升機逃走的。如果飛行員的技術足夠高超，對地形和環境足夠熟悉，即使在我們的天波和地波雷達上偶爾閃過，恐怕也不會引起什麼注意。」


  「實際上……我在地下室里發現了『食人魔』的痕迹和遺留物品，他可能在這裡呆過一段時間。」元空說道。


  上校沉吟一聲，又道：「很好，你們先回來吧。」


  上司的話音落下，陳諾如釋重負的長長一嘆。元空回望，高高的青山聳入昏暗而無垠的夜空雲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