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3蟄伏的黑暗
神農架的高山深谷間風聲獵獵，夾雜著飛禽百獸遙遠的呼嘯。然而，機械的轟鳴和人群的喧嘩，打破了這裡古老的寂靜。歐安會的獵巫師和薇絲一行乘坐AW-101直升機到達神農架林區的山巔機場，便徑直來到這裡。只見在寬闊又幽深的河谷中，場面就如他們在報告中看到的那樣——
方圓數百米內草木倒伏，就連那些樹齡百千年的巨木都整齊的倒下了。現場邊緣的地勢顯得很不自然，像是經歷了劇烈的扭曲和地質活動，就像是——有兩個世界突然擠在了一起。河灘上的巨岩卵石一片漆黑，似乎被潑上了一層黑色的不明液體。汩汩的黑色不明物質沾染了水流，武警和憲兵們在「梯隊」專家的指導下，在下游建起一道臨時的堤壩。還有一群特別的士兵穿戴著消洗設備，抓緊時間進行去污工作——他們是「梯隊」的核生化部隊。
「這些黑色的玩意兒似乎沒什麼危害，只是……視覺上的衝擊太大了。」
一個年輕的獵巫師笑道，通過一種特殊的光電設備觀察著河谷。薇絲只是冷淡的補充道：「對於未知的事物別太早下定論。」
只見在河谷上下，四處散落著ZBL-08步戰車、ZBD-08裝甲車和QTZ-15輕型坦克，以及一些身高8米上下、有著叢林迷彩的機動裝甲外骨骼——這是最近投入部隊的第二代IEV「步戰外骨骼載具」ZWB-19。而在河谷上方、清澈的天空下，環繞著數架「胡蜂」和「天蛾」，以及武直-10改進型——有著沉重的外觀和體格，更強大的火力、雷達、引擎和EOTS系統。耀眼的燈光交織在河谷上下，武警機動部隊與憲兵陸航和裝甲偵查旅已經把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
「中國的武警和憲兵連都裝備了么？」一個巫師又問道，他打趣的觀察著各型車輛和直升機，發現其中一些都裝備了一種雷達似的裝置。
這些都是所謂的電磁生物壓制裝置，專門針對施法者和各種法術。儘管現代科學仍未能確鑿的解釋魔法的根源，但眾所公認的是，施法的過程和電磁力息息相關。而基於這一原理，人們摸索出了一種壓制裝置。不過實際上，這就是一種特殊的大功率微波和EMP武器，即使對於普通人也有相當的效果。但對於這世間種類繁雜而又神秘的法術，卻並非總是那麼有效。
自然，再壯觀的陣容也打消不了大家心中的疑慮。在河谷對面就是那座被炸開的山體，山壁上是一道百米高的豁口。而在那豁口之中，卻明顯有著並非自然條件形成的造物，不知被埋藏在那厚厚的山岩下多久，似乎多虧了這場爆炸才得以重見天日。
忽然，薇絲和獵巫師們感覺到空中傳來一陣無形的擾動，直升機剛剛似乎穿過了一道殘留的屏障和餘波。
克里夫·歐文叔叔抬頭環視：「應該是通道被破壞后留下的殘餘。」
直升機降落在山壁下，薇絲一行就站在高大的豁口前。抬頭望去，豁口就好像奇幻小說中矮人地下王國的山門。儘管已經被爆炸扭曲，但岩壁下的那個造物上仍看得出許多巨大而工整的花紋，似乎都是先民們所鍾愛的蟠虺、神鳥、虎豹，而這個造物無疑就是……
「這是一道巨大的門……應該是青銅鑄造的，而且應該是幾千年前的東西。」那個年輕法師——韋斯利感嘆道。
「你猜的嗎？」另一個法師揶揄道。
「我可以感知到它是青銅的，我好歹也是個皇家巫師。」韋斯利抗辯道。薇絲也說道：「這些花紋也都是非常古老的樣式。在遠古時代，想要弄到這麼多青銅並非易事。雖然遠古中國最主要的青銅產地之一的銅綠山就在湖北東部，楚國國君自立為王后的第一大事就是發兵征服了控制銅綠山的隨國。但即便如此，鑄造這麼大一個門依舊是十分奢侈的。在那個時代，青銅是珍貴的戰略物資。能讓先民不惜如此高昂的物力、人力、財力和時間來鑄造這扇大門，它曾經封印的一定讓列國都恐懼的東西。」
「我可以想象那是一個如何黑暗的時代了……」韋斯利嘆道。
「是的……眾神的時代，聽上去似乎令人激動。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那是一個無比黑暗的時代，世界上到處都是超出凡人之力的事物……」歐文有些感慨的說道，向巨大的豁口中走去。
「梯隊」在青銅巨門的豁口下設立了檢查站和通道。豁口中並非一片黑暗，「梯隊」早在裡面架起了探照燈，但也僅限於門口這一片。但僅門口這一隅，就能讓薇絲看到這洞中之城的宏偉——這裡彷彿一座遠古的地下城堡，從那些古老而巨大的高台、殿堂、長橋中，似乎能看出遠古先民如何在這裡舉行祭祀，安撫那個他們不敢招惹的神靈。空曠的洞壁上留下了先人們所做的壁畫，不論是壁畫、還是石雕和青銅雕塑，那些多姿多彩的人物都是真實的大小，他們或惶恐或虔誠，或載歌載舞或跪倒在地。那些遠古生物們則都高達洞頂，雄奇的身形和面貌栩栩如生。其中最壯觀的，是洞頂上的一隻說不清是龍類還是鳥類的生物，翼如垂天之雲，身如擎天之柱，高居在萬靈之上。無論是風格或技術，這些岩畫都應該早於青銅時代。看來在那個荒蠻的石器時代，這個古生物的不可一世就已經刻在了先民們心中。慘淡的燈光照在洞壁上，這些輝煌又黑暗的祭祀時刻，似乎千百年來不停的在畫中上演著。
薇絲低頭看了看腳下——青銅大門開合時必須經過的地方，雖然已被時光和爆炸所摧毀掩蓋，但她仍看得出來——
「這扇大門很久以前就已經被毀壞過了，只是這次毀壞得更徹底一些。」她說道。巫師們都轉頭看來，歐文說道：「也就是說，這個玩意兒在歷史上至少還有幾次活動。」
「但至少最近的幾百年裡，並沒有匹配的記錄。」
「那麼……它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呢？」韋斯利又問道。
「應該是一隻遠古的龍或者神鳥，也就是說——鳳凰之類的。」
「這樣黑暗的鳳凰還真是稀奇啊，而且既是龍又是鳥……」
「這並不奇怪，蜥蜴、蛇、鳥和恐龍都是蜥形綱中的親屬，鳥類更是恐龍的後代。它們是在哺乳動物之前統治地球的生物，它們當中那些具有神力的靈長，也就是地球的原生古神，能夠打破物種間的生殖隔離，彼此有親緣關係也很正常。在中國，鳳凰是楚人的神鳥，是遠古的南方民族最崇拜的神靈，而九頭鳥更是鳳凰中的至尊。而在華夏民族形成的形成過程中，文化和部落信仰的衝突也伴隨著醜化敵人信仰的行為，這在世界歷史中都是常態。在後世的神話傳說和神怪故事中，九頭鳥和它的親族們卻成了一種極為險惡的妖怪，它們也有了許多並不好聽的名字——比如姑獲、鬼車。」
薇絲娓娓說道，一行人在陵寢正門的第一道大廳中停下。在高大的石廳內，全副武裝的專家們裡外忙碌著勘測和取樣，佩帶著三防和特殊裝置的士兵們把守在大廳的四處。刺眼的場館探照燈射向洞穴和陵寢的深處，卻依然無法洞明深處的幽暗，也沒有人再敢往更深處前進。
「再往前就是我們沒有查明的區域。儀器探測到洞穴深處有一個反應強烈的巫術體，但是我們無法把重型車輛和武器開進來，所以在你們到場之前，我們不允許任何人深入。」
一個軍官走了過來，簡明迅速的說道。
「我們應該再往深處走走嗎？」韋斯利笑道。他抽出佩劍向前一揮，一道白光倏的飛出，筆直的飄向洞穴深處。白光映出洞中深處的影子，薇絲盯著那深處的黑暗，柳眉微微皺了起來。
「感覺到什麼了嗎？」克里夫·歐文問道——有些獵魔人對法術的感覺可能比法師們還要靈敏。
「是的……」薇絲沉聲喃道，但還不好判斷自己感覺到了什麼。整個山洞都籠罩在那股黑暗的、卻彷彿無味的氣息中，濃烈得幾乎蓋住了這絲令人厭惡的魔法氣息。她舉起手一擺，轉頭對軍官說道：「你們最好把所有人都撤出去。」
軍官愣了一下，然後一點頭，轉身朝著大廳內的所有人員下令：「注意，所有人員，全部撤出！立刻！」
軍官話音剛落，白光繼續向著陵寢的深處飄去，光芒也漸漸減弱。在地下城池晃晃攢動的宏偉陰影中，白光一陣閃爍，照見了一個正在蟄伏的巨大身影，散發著那絲作嘔的——
「血魔法！」薇絲沉聲喝道，眾位獵巫師都驚覺起來。就在白光黯淡下去的這一刻，大家又瞥見那個蟄伏的身影蠢動了起來。或許是韋斯利的光照魔法驚動了它，又或許是，它一直在等待著獵魔人和巫師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