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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現世與異世之門

  梅芙不知自己在這光怪陸離而孤寂的異世界里跋涉了多久,時間似乎過得很快,似乎也十分短暫,周圍的風景已經發生了許多變化,她和同行者終於來到一個仙境般秀美的小天地間。


  「好了,應該就是這裡。」


  梅芙手裡攥著輕巧的銅羅盤,同行者好奇的湊過來觀看,卻見羅盤上的指針在嗡嗡的不停旋轉。


  「你確定就是這裡嗎?」


  「這個羅盤根本不能指示方向嘛。」


  同行者十分不解。這個羅盤一直是梅芙所持有,兩人根本沒有接觸過,遑論有所了解。


  其實,他們就是來充當幫手,或者說道具的。雖然組織沒有明說,但他們心裡卻有預感,雖然遺憾,卻沒也有怨言。對於晨星會教眾來說,為真神獻身是一種榮幸。了結了現世的扭麴生命,他們相信自己會在未來的新世界中獲得無上的榮譽和永生。


  「別像文盲一樣好嗎?」


  梅芙狡黠又略帶調侃——其實正是因為他們正處在目標地點,羅盤才會不停轉動,無法指向。


  此時他們置身於山間的凹處,四周山崖環繞,飛瀑流霰,一片綠海中點綴著鮮花繽紛。她站在一處瀑布前,水流從雲端上的陡壁直落地面,形成一片深潭。站在這仙境之中難以看到外面,在外面也難以發現這別有洞天之處。梅芙能找到這裡,全憑那個神秘的小羅盤。


  「要到達這裡必需經過夜之國,難怪很難被人找到。」一個同行者說道。


  「落下來的水沒有形成溪流,一定是匯入地下河流中了。」另一個同行者問道,「我們要從這裡進去嗎?」


  「是的。」梅芙神秘一笑,掀起兜帽,踩著深潭水面下的岩石向瀑布走去。她輕輕向前一躍穿過瀑布,轟隆的水簾沉重的砸在她的身上,山泉清冽而冰涼。不過幸虧她此行穿著專門的戶外設備,不用擔心渾身會濕透。


  「古人真是有閒情逸緻啊,連陵寢的後門都放在這柳暗花明的仙境中。」


  梅芙笑道,取出信號火炬點燃。只見在瀑布和山岩的下方,是一條幽深的洞穴,一直通向山體深處。


  「我們回到神農架了嗎,還是說我們依舊在霧之國中?」


  「難道上千年來都沒有別人發現這裡嗎?」


  同行者好奇的問道。梅芙只是微微一笑——她不會告訴他們,如果沒有剛才那位少女的保護,他們根本無法如此安全而快速的穿過這危機四伏的異界國度;而只有攜帶著那個羅盤,才不會被這一路上隱藏的魔法所欺騙。這些魔法古老而強大,並非人類所為。


  梅芙又取出一根熒光信號棒,輕輕一彎折,信號棒內的熒光化合物就在同位素的作用下發出冷光。同行者也取出一盤細長的纜繩,將一端緊緊釘在洞口的岩石上,三人都將腰上的自鎖鉤拴在纜繩上。


  「我走前面,都小心一點。我不知道你們晨星會為什麼這麼喜歡玩火,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不管是此刻腳下的陵寢還是陵寢里的那個大傢伙,可都不是好玩的,可別玩火自焚。」


  梅芙說道。她取出氣體探測儀,戴上半面式的防毒面罩,將熒光信號棒向前一扔。熒光棒落在濕漉漉的岩石地面上,隨著淺淺的徑流緩緩向洞穴深處滑動,照亮了周圍數米的範圍——只有黑色的岩石和流水,以及薄薄的青苔,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梅芙把氣體探測器插在胸前,一手持著信號火炬,一手挽著纜繩卷盤,向不知盡頭的洞穴深處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洞穴越來越開闊而平整,越來越像一個人工造物,一個地下宮殿的大道。漸漸的,連信號火炬都只能照見一片濃密的黑暗,以及腳下越來越平整的岩石。在這樣的黑暗中,就連新一代的增強微光夜視儀都難以洞明,只能努力去辨別周圍地形的隱約輪廓。


  終於,熒光信號棒隨著越來越淺的水流停在一片平整的石板地面上。在梅芙的前方,信號火炬照亮的範圍內,是一個類似於「門」一樣的東西——兩根古樹一般粗壯的青石柱,筆直的伸入上方的黑暗中,隱約的在半空中合攏。也許就像日本神社的鳥居,這種形象上的門代表著一種界線——兩個世界的界線。


  再往前走,便是屬於某種神物的境地。同行者顫巍巍的說道:「我感覺到了什麼,很遺憾我們不得不打擾祂……」


  梅芙沒有回話,她鄭重而小心的跨過了這道「門」,前腳輕輕落下,卻彷彿發出咚的一聲。


  她看了看手中的氣體探測器,摘下三防面罩,說道:「我們應該已經到了。」說罷,她又點燃了一根信號火炬,然後將先前的那支用力擲了出去。


  信號火炬劃過半空,飛向遠處。在夜視儀的視野中,它隱約的映亮了周圍的景物和地形。梅芙隱隱感嘆了一聲——這個地下溶洞就是一座地下的宮殿,寬闊堪比城池,洞頂隱沒在高處的黑暗中。不過和他們印象中的任何宮殿都不同,這裡的建築零星散落卻都異常巨大——石階高台猶如小金字塔,石柱直通洞頂的黑暗,外形簡潔甚至堪稱原始,似乎都是就地取材、在巨大的岩石上開鑿而成。然而,這反而也有了一種莊重而神秘的張力。


  「希望你可別害了我們。」一個同行者沒好氣的說道。梅芙回頭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害?那當然不會。」


  三人在寬闊而平整的岩石高台上慢慢行走,一邊扔出更多的信號火炬和熒光棒,盡量的照亮周圍的空間。一位同行者說道:「奇怪,既然這裡有人造建築,那麼也應該有照明系統才對。」


  「也許這裡本來就沒有任何照明,也許這裡沉睡的神明並不喜歡人造的光芒呢?」梅芙狡黠的微微笑道。


  同行者搖搖頭,懶得反駁。其中一人從登山包里取出一盞場館燈,放在地面上,對準了上空垂下的鐘乳石和岩壁。燈具自帶放射性同位素提供光源,雖然照度較低但續航持久。在散射的光芒和夜視儀的幫助下,梅芙終於能大致的辨別周圍的地形了。他們處於寬闊的石砌平台的一側,右手邊應該是通向地下宮殿正面的方向。而在左手邊遠處,石砌高台漸漸的向一片黑暗中的突出。在石台遙遠的對面,隱約是一片嶙峋起伏的高大岩壁,而在兩者只見——則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一片無光的深淵。


  三人向著深淵邊緣走去,那裡應該就是秘密埋藏的地方。但是梅芙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異樣,悄悄放滿了腳步,任憑兩位同行者先向前走去。她隱約看見深淵周圍的岩壁和地面上散落著無數的飛禽走獸的形象,但在洞**散射的幽光下卻無法看清,像是已經腐朽的殘骸,也像是石壁上的岩畫,又像是一片黑色的、栩栩如生的雕像。


  「就這裡了,開始吧。」梅芙說道,又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玩意兒——這是一個黑色的正三稜錐體,卻不知是哪種金屬製成,光澤暗淡卻細膩,精緻工整得似乎不是一般的人造物。稜體的四個面中,有一面上什麼也沒有,只是一片陰刻的平整的凹面,另外三面的陰刻平面上分別陽刻著一個工整的圓、一個太極陰陽圖和一個渾象圖。而在稜體的六條棱邊上,則刻著精美的紋理,仔細看去,上面儘是微雕的山川湖海、日月星辰、草木鳥獸。


  「開始了。」


  兩位同行者長長嘆道,面對著黑暗,臉上既有緊張,也有一種釋然。他們脫去了外套,披上了晨星會特有的猩紅色長袍和兜帽,弓著佝僂的身子開始念念有詞,雙手抬起朝向天空,背影看上去就好似熟透了的大蝦一般。


  梅芙也將三稜錐體的神秘造物舉起,紅色的光和霧從三人身上升起。突然——在前方黑暗的空中、高聳的洞頂下出現了一輪皓白而明亮的圓盤,上面斑駁著灰色的痕迹,完全就如同那亘古不變的月亮,明亮又高潔,冷漠而神秘。紅色的魔力向著「月亮」匯聚,將「月亮」漸漸染上一層淡淡的血紅色。


  梅芙的雙唇翕動著,紅色的魔力如同火焰一樣從她身上騰起。兩位同行者的背影也開始顫抖,身軀開始扭曲,四肢開始伸長,粘連著血肉的骨骼將猩紅色的長袍突起、然後穿透——看上去似乎徹底變成了澳洲大龍蝦一般的生物。黑色的煙霧從三稜錐體造物中滲出,隨著猩紅色的魔力上升。明亮而碩大的「圓月」中也突然湧出黑色的陰翳,如同月蝕一般迅速將「圓月」遮蔽,只留下散發著淡淡光芒的圓周。


  這時,陰翳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爬了出來——那是數不清的手、腿和身軀,像是無數的活死人要從無底坑中爬出來,殘肢和膿液如同下雨般落進深淵、落在石台和岩壁上。但它們又彼此粘連融合在一起,組成某個巨大生物的肢體,似乎掙扎著要從這個幽冥與現世之間的通道內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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