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紅牆深宮

  暮色漸至，湖北春季多發的霏霏細雨又落了下來。龍王山浸潤在幽靜的雨夜中，每到夜晚，山上就會變得燈火寂寥，而山下的老街市則在闌珊燈火里散發著生活的氣息。


  整個龍王山只有阿姨家和柳家兩個院子，湖劍山莊和王府後山只有一條柏油馬路之隔。元空一行又帶上阿姨和妹妹們，一同前往那門禁森嚴、令人好奇又生畏的楚王府。車輛行駛在山腰的柏油馬路上，馬路寬闊整潔，兩側山林幽靜，幾無其他行人或車輛。在馬路一側，行道林后便是高大肅穆的紅牆，綿延不見盡頭。論面積，楚王府比傳說中的阿房宮還大，論豪華，也不在任何皇宮或江南園林之下，而且頗具特色。從山下到後山諸多院館樓台，涵蓋多種建築形式——古今中外，應有盡有。要從正面進入中庭需經過依山而建的三門三殿，莊重堪比皇宮。朱門華殿，鱗次櫛比，此時都籠罩在蒙蒙煙雨和暮色中。


  若是在古代，這種莊園便是對皇權的僭越，是要把主人抓起來殺頭的。但是現代社會不存在這種事情，更何況，莊園的主人還是那位大人物。


  王府中庭的山腳下是一棟古樸而豪華的樓宇，名為「泊禽樓」，名稱源於柳姓先祖、先秦時代的聖賢——展禽，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柳下惠。這便是王府的寢殿，凌煙和家人的住所，朱柱雕欄、廡殿重檐、金碧輝煌，背靠青山。樓前有一片寬闊的池水和廣場。廣場上有一座巨大的天然青石假山，碧水環繞、曲徑通幽。池水上長橋蜿蜒，點綴著亭台蓮荷。暮風晚雨在水面上激起漣漪，白鵝和野鴨愜意的徜徉著，紅色的錦鯉在清澈水面下悠閑的吐著泡泡。


  大家把車停在大樓門前廣場上，鈺瑛姐姐快步走出大門。老爺和夫人已經知道安蒂等人前來的消息，便派女僕長來迎接。眾人正走上台階，忽聽一陣歡快的犬吠。一隻壯碩的金毛飛奔了過來，興奮的圍著大家繞圈，乖巧的叫喚著。


  元空低頭摸了摸它色澤純正的毛髮，它親昵的掂起來蹭在元空身上。


  「嗨，好久不見了，小小黃。」安蒂也親切的俯身摸了摸它的腦袋，另一隻手抱著納爾遜。納爾遜慵懶的喵了一聲，從安蒂懷裡跳下，撓了撓小小黃的前腿。小小黃低下頭來，「兩人」親密的蹭了蹭臉頰和鼻子。


  眾人便向大門走去。納爾遜趴在小小黃的背上，就像象兵騎著戰象一般。


  「哇，還是那麼豪華呢。」


  剛走進厚實高大的紅漆木門，梅爾文、伊萊莎和薇薇安便讚歎一聲，姐妹們都讚許的四下一看。


  比起湖劍山莊，大樓內的華貴精緻只增不減。御窯金磚和紅木的地板光潔如鑒；吊頂、藻井和棟樑上是工筆畫、琺琅拼畫和浮雕；古樸的漆器長桌，椅子和屏風皆是黃梨酸枝；精緻的地毯是西域名匠用安哥拉山羊毛手工製作；大堂和卧室里擺放著仿照文物而作的銅鐵燈台、香爐等等用具，有著鳥獸與蟠虺紋樣，鑲嵌著晶瑩的綠松石；四壁的字畫和青花景泰上都是梅菊蘭竹與山水花鳥。雖然裝飾和傢具都古意盎然，但實際上該有的現代家私也還是一樣也不少。儘管有幾個家僕或忙碌或侍立，但整個大樓依然顯得安靜空蕩。


  「終於來啦，這麼久才來看我一次，我得向你們父母告狀了。」


  只聽一個男性朗聲笑道，中氣十足，富有磁性。只見在大殿高堂的兩邊便是一對樓梯，一個人高馬大、氣宇逼人的中年帥叔走了下來。他一身休閑西裝襯衣，堂堂面龐線條分明，黑髮一絲不苟的向後梳著，想必年輕的時候也是小李子年輕時那樣的萬人迷。


  「柳伯伯別來無恙。」姐妹們都笑道。眾人一陣寒暄，柳伯伯又挽住元空的肩膀，低頭小聲說道：「最近沒有什麼麻煩事吧？」


  「聽凌煙說起什麼了？」元空狡黠的一笑。


  「我用不著聽她說什麼，我是什麼人，我的消息比她更靈通。不過，她確實比較擔心你。」柳伯伯也狡黠又和藹的笑道，「另外，你也該去你的公司露個面了，那可是你的家庭留給你的財產。」


  「呃……」元空尷尬的支吾了一下。其實，雖然他幾乎從不提起，但哪怕從他日常的用度也能看出來，他並非一般的二世祖。雖然——他從柳伯伯這些長輩們那裡聽說過——他的母親是貴胄豪族的女兒，但他的父親卻並非富豪或商人，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如何獲得了如此巨大、大到不足與外人道的財富。雖然他曾捕風捉影的聽親愛的姑娘們以及長輩們談起過，父母如何獲得這些財產的故事——就像是惡龍與財寶、萊茵黃金、阿爾戈英雄、阿茲特克黃金之類的傳說，但……終究只是傳說。


  顯然，這些財富並非父母獨力獲得的，少不了這些情同手足的長輩們的幫助。雖然這些長輩們給他留下了這富可敵國的企業，然而他把一切事務都丟給了他的義兄——也就是凌煙的哥哥柳禽，自己則當個逍遙的甩手掌柜。這個金融與產業巨鱷是三聯集團的大股東之一，和關係親密的諸大家族交叉持股。雖然舉手投足間關乎百姓生計，卻莫名其妙的默默無名，而且並非上市公司——不過考慮到它神秘的歷史以及關係網，不如說是理所當然的默默無名。


  「而且柳禽說他已經幾個星期沒見過你了，有些事情他只能自己定奪了。」


  柳伯伯又和藹的說道。


  「我從來不擔心他嘛。」元空略顯深長的一笑。


  「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對你嚴厲過……」柳伯伯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對柳禽可比對你嚴厲多了，我經常叱責他，雖然他實際上做得很不錯……我希望你能聰明的領會我的意思。」


  「那當然。」元空趕緊笑道。


  這時，中廳后一個婉轉的聲音越來越近，畫著春江泊禽的屏風後走出一位年輕的美麗女性。看長相便知是凌煙的母親，同樣脫俗的容貌，而且看起來十分年輕。她一見了元空便親昵的撲了上來，摟在懷裡蹭了又噌。


  「小空，好久不見啦。」


  「才幾天啊。」


  「哎呀，記得這麼清楚呢。」


  「行了媽媽！去纏著爸爸去吧。」凌煙趕緊把老媽拉開，往老爸那裡推。


  「伯母還是那麼年輕迷人……的說。」小雨這時說道，一副無辜而慵懶的樣子，「和阿姨一樣年輕的說。」


  「誒……我沒有甄姐姐這麼大年紀吧。」阿姨撫著雙頰，微微笑道。伯母大驚失色，倒進柳伯伯懷裡，幽幽泣道：「啊啊……文妹妹居然嫌我老……」


  大家都無言的看著這沒大沒小的一家子，在外人眼裡森嚴而神秘的柳家，居然是這個樣子。


  「年齡真是女性最大的痛處……的說……」小雨還一臉波瀾不驚的說道。鈺瑛輕輕一嘆，說道：「各位還是趕緊就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