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T-REX

  布希海德和戰友們加快了腳步。作為一個天賦異稟的人,且經過嚴格而科學的訓練,布希海德的運動神經已經拓展出了正常人類所不具備的能力,使他可以在劇烈運動的同時開槍命中幾十米外的人體。手裡的scar-h步槍每一次短點射,就有一個不長眼的敵人倒地。


  距離已經很近了,布希海德甚至還能看清人質們驚惶的面孔。突然,一陣猛烈的彈雨潑灑在逃跑的雇傭兵前方,14.5mm穿爆燃彈在「飛翔的荷蘭人」小隊和逃兵的外側劃出一道弧線,激起漫天的火光和沙塵。「飛翔的荷蘭人」不得不暫停腳步,就地隱蔽。而逃兵們見勢不妙,又折返方向、沿著山坡反斜面向營地逃去。雖然開闊的荒灘上並不適合「中央剝皮」這樣的戰術,但雇傭兵們別無選擇,只能用猛烈的火力盡量傾瀉彈藥、交替掩護撤離——畢竟,如果活不過現在這30秒鐘,節省彈藥又有什麼意義呢?如果能順利的進入地形複雜的殘垣高牆中,或許還有些活著逃走的希望。


  「中央剝皮!媽的!」


  一名戰友高喊了一聲。要知道中央剝皮是在面對具有絕對人數優勢的敵人時逃命用的戰術,在訓練中熟練的完成或許並不稀奇,但是在令人窒息而麻木的真實戰場上,親身面對海潮般的敵人和火力,在極度的高壓和緊張之下還能井然有序的執行這樣的戰術,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面對敵人殊死一搏的攻擊,「飛翔的荷蘭人」不得不在岩灘間散開,一邊交替開火一邊快速的迂迴奔跑。儘管他們都是萬里無一的超級士兵,但中央剝皮戰術的火力卻是不能玩笑視之的。布希海德蹲在岩石旁,用步槍點射逃兵,後方的狙擊手也用fncsr-20壓制火力全開的雇傭兵。逃兵已經接近了營地邊緣,布希海德見狀立刻起身衝出。正當此時,遺址中忽然悄無聲息的飛出一片子彈,利落的擊斃數個雇傭兵。看著同夥在身旁倒下,一個雇傭兵把阿薩德博士從地上拽了起來,正要把手槍架在博士的腦袋上。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個稀薄的影子溜到雇傭兵身後,就像埋伏遊走在水草中的毒蛇,突然控住了雇傭兵的手臂。即使雇傭兵穿著輕型外骨骼,那道影子卻如同模鍛壓機一般無可抗拒,輕鬆的將雇傭兵的手臂擰轉,手槍也只得落在地上。緊接著,依稀的影子又順勢扼住雇傭兵的脖子,雇傭兵只是支吾了一聲便迅速暈了過去,像一片麻袋一般被丟在地上。


  影子中的人關閉了光電隱身,在自適應「變色龍」迷彩的掩護下,威嚴標緻的身姿在光影之中若隱若現,五個紅色的光電鏡頭幽幽映射著火光——正是王元空。雖然以北歐人的眼光來看,他的身材算不上多高大,但令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股壓迫。布希海德用scar-h對著他,保持克制和警惕。身旁的戰友小聲的驚嘆了一句:「厲害……徒手制服了輕型外骨骼……」


  「遠離人質!說明身份和來意!」布希海德喝道。他知道剛才那陣威懾射擊就是為了逼迫雇傭兵折返逃離,但也是為了干擾「飛翔的荷蘭人」小隊。由此看來,中國人最主要的目標就是阿薩德博士。


  「現在可不是聊天的時候。」


  元空只是狡黠又淡然的說道,將阿薩德教授扶起。話音剛落,不遠處的營地里就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是鋼鐵發出的巨大響聲。


  布希海德正要轉頭看去,忽然察覺到遠方閃起一陣火光,有什麼東西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單兵光電與雷達系統捕捉到一串40mm高速榴彈在空中飛來。他當即縱身竄向一塊巨石,榴彈在半空中爆炸,飛濺的破片從他身旁劃過。他側頭向後瞥了一眼,有一片耀眼而純凈的光芒從巨石后照來。


  只見元空從容的站在原地,左手和身周放射流轉著近乎藍色的白光,如同一片綻放的閃電籠罩了周圍的人群。榴彈的破片飛濺在這海棠花般的白光上,也只是激起一片電光石火,在這耀眼而剔透的白光中消散。


  元空當即將左手向大地一揮,充盈的流光迅速擴散,形成一個巨大的半球,簡直就是像是一顆恆星中的景象。儘管只是一片輕盈的光,卻擋下了所有來襲的炮彈,就連凜冽的寒風都無法透過。


  「vajra……」


  「食人魔」喃喃說道,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站在群山的暗影中,眺望著遙遠的營地,在一片火海中有一點藍色的亮光。他身旁還站著另一人,披著灰色的狼毫斗篷,身材高挑,兜帽下撒著一片晶瑩的金髮,半露著姣艷又純美的半臉和欲滴的紅唇。


  「很期待嗎?」這位女性狡黠的微微笑道,嗓音成熟又清純,猶如畫眉。


  「豈止,他就是這一切的目的。」「食人魔」毫不掩飾的微笑道。女性露出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淺笑,一邊轉身一邊說道:「那麼祝你好運,你會需要的。」


  元空看向榴彈襲來的方向,只見位於高處的營地堆場中,一輛拖車上站立著一個無比肥碩健壯的人。那人從遠處睥睨著元空,身前是一台mk47榴彈發射器,面罩下似乎透漏著一絲複雜的目光——狂妄,又掩蓋著一絲驚訝和緊張,又因緊張而感到激動,就像是好戰的角鬥士面臨著一場危險的戰鬥,面臨著自己一生中最後、也最強大的對手。


  又是一聲悠長又沉悶的轟鳴,就從「巨魔」身後披著雨布的高大堆場中傳來,無形的聲波穿透了河谷,震動著每一個人的胸腔和耳膜,就像是一個萬匹馬力的機械醒來的聲音。


  雨布嘩啦的滑落,下面是一堆擺放整齊的集裝箱——但這不過是一種偽裝,集裝箱的內部已被鑿通,形成一個碩大的容器。搖曳的光影映入空洞的幽暗裡,映在一個龐大而冰冷的身影上。就像黑暗中孕育的惡魔在胎動,巨大的力量在嘎吱的擠壓著箱壁——哐啷一聲巨響,隨著鋼鐵扭曲迸濺的聲音,一個龐然大物緩緩的站起,像侏羅紀的遠古巨獸一樣,發出震徹山谷的轟鳴。


  大家一眼認出這個龐然大物,雖然都認識,但在戰場上親眼所見卻是第一次——元空冷冷的低聲說道:「直立機械!」


  直立機械——可以看作是雙足戰車的重型化和大型化,無論是火力、防護、動力和電子系統都更加強大和昂貴。這台直立機械在收起的狀態下正好容納在偽裝集裝箱中,兩肩的武器模塊和一對強勁有力的行走裝置分別在上下左右四邊,軀幹則置於中心。而當站立起來之後,這台機械足足有十五米高。行走裝置就像巨蜥的強勁後足,之字形的反關節下還有駐鋤來協助平衡。蛇首狀的軀幹向前伸出,光電設備和座艙縫隙布置在前端,就好像大型掠食動物猙獰的雙眼和巨口。在軀幹的兩側,則是一對碩大的武器站——右側是一門130mm膨脹波電熱化學炮和30mm機炮,左側的武器站上則布置著四聯14.5mm高射機槍和57mm速射艦炮,此外各類武器,不一而足——雖然都是從艦船、坦克上東拼西湊的武器,顯然是匆匆完成的試驗型號,但這樣的火力堪稱喪心病狂,也很符合雇傭兵和恐怖分子們的暴力美學。它轉動巨大的身軀朝向元空等人,轟隆的踩踏著大地,引擎和伺服電機發出悠揚的轟鳴,就像霸王龍睥睨著自己的獵物一樣。


  「我去……」


  一台動力裝甲的駕駛員不禁小聲喃道。還沒待他說完,「霸王龍」突然一動,同時調整軀幹和兩側的武器站,獨特的設計使得它的上身可以全周轉動、左右開弓,而且——遠比大家想象得更靈活!

  「卧槽!」駕駛員大聲喊出了一句在電視上會被消音處理的台詞,一邊拼出吃奶的勁兒全速移動,一邊把所有能打的彈藥全部打了出去——雖然看上去只是徒勞的,但在戰場上絕對不能因為看起來毫無指望就什麼也不做,哪怕是徒勞的還擊,也許能給戰友們製造出哪怕一絲的機會。


  猛烈的彈雨並不是射向「霸王龍」,而是它身旁的大胖子。然而「霸王龍」卻以驚人的靈敏一步跨過去,將大胖子護在胯下——看來令人吃驚的不僅僅是它的機動性,它的自主作戰系統也十分的先進。至於它的防護能力——可以說是在大家意料之中,30mm炮彈打在它的小腿上只是激起一片火花。


  「霸王龍」轉過頭來,空洞的炮口和閃爍的光電鏡頭似乎在散發著惡意。電光石火之間,戰場上紛亂的轟鳴都彷彿淡去,時間似乎都慢了下來,然後——隨同著緊張的現實瞬間沖刷回來。四台動力裝甲幾乎同時開火,一邊向著「霸王龍」和「巨魔」猛烈攢射,一邊向著身後的溝壑跳躍,肩上的發射器向著前方拋出漫天的煙霧和干擾彈。三輛無人戰車也一通齊射,「哈士奇」藉助著殘垣斷壁和自身的光電隱身,向著「霸王龍」迅速靠近。「飛翔的荷蘭人」小隊當即散開,將雙腿發軟的人質們從地上拉起,連扯帶推的趕著他們尋找掩護,穿過溝壑和斷壁殘牆。501小隊也護送著阿薩德教授向古城牆下迅速靠近——和其他人質比起來,阿薩德博士算是見過大陣仗的,儘管十分疲憊卻也十分配合,不愧是在戰亂地區從事過多年研究的人。


  看著這龐然大物,哈里發國的士兵們倉皇潰退,無力組織有效的抵抗,只憑著強烈的求生本能前赴後繼的突圍,向著荒蕪的高山寒原逃去。雇傭兵迅速的重組陣線,而「霸王龍」並沒有把精力放在哈里發國的烏合之眾身上,它抬起130mm炮對準了一台飛奔中的動力裝甲。


  動力裝甲接連發射出漫天的煙幕和干擾箔條,形成一道簾幕遮斷了前方的路徑,同時爆發出令人瞠目結舌的機動性,如獵豹一般在山岩間低空飛躍,連奧運會田徑冠軍都自愧弗如——這隻有經過特殊開發的駕駛員,以及只有超能力者才能發揮功效的特殊座艙和電傳動力系統才能做到。在地形回波和簾幕的干擾下,「霸王龍」的火控雷達和光電系統鎖定甚至搜索光電隱身中的小型目標,但依然可以探測出動力裝甲的大致方位。


  突然,駕駛員瞥見雨幕般的干擾箔條和煙霧後方火光一閃,一枚炮彈一頭鑽進他身後的岩石中。但即使是近失彈,大口徑高爆彈的威力卻足以徹底癱瘓動力裝甲。猛烈的激波和碎片扭曲了動力裝甲的四肢和外殼,動力裝甲一個空翻摔倒在城牆腳下,機油和電解質如同血液一般汩汩的流淌出來。


  布希海德「嘖」了一聲,平時冷靜得近乎冷淡的他也有些慍怒。一名戰友也驚慌的呼喊了一聲駕駛員的名字——是一個清脆甜美的女聲,看樣子她格外的擔憂和挂念駕駛員的安危。


  「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情報工作漏掉了這麼大的玩意兒嗎!」一名隊友罵道。布希海德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還是沉聲喝止:「別什麼都依賴情報!」


  確實,戰爭不是紙上談兵,情報不會永遠正確。


  「看樣子情報有些疏漏……」松濤也平淡的說道,連扯帶提的挽著阿薩德教授鑽進一片石牆中。阿薩德博士看上去還算鎮定,說道:「在我來之前,這些集裝箱就已經在這裡了!」


  元空瞥了博士一眼,又極為短暫的思忖了一下——只是短短的一瞬間,然後接通了指揮部。


  「允許使用特殊武力,必要情況下可以和美方交流,務必把教授帶回來。另外,有四架米-35直升機正在飛往你們的方位,距離已經不到一百公里,可以預計還會有更多的敵人。」


  捷格加廖夫上校沉聲說道,通過飛行在克什米爾邊境三萬米高空的飛翼無人偵察機,現場發生的情況都呈現在他眼前的屏幕陣列上。「梯隊」向來禁止第五梯隊在行動中濫用超能力,免得引起麻煩的影響和後果,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沒有任何「官僚主義」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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