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飛翔的荷蘭人」
凌晨正在逐漸接近，高山與峽谷中的景色慢慢變得朦朧可辨，在迷濛的幽暗中籠上一層冰冷的色調。薄霧隨著寒風拂過山谷，和灼熱的上升氣流混合形成盤旋的狂風，裹挾著濃煙在遺址上空激蕩。此時遺迹上下烈焰衝天，帳篷和營房在火海和爆破中被夷平。一群神秘的雇傭兵正在四處縱火，毫不留情的射殺哈里發國」士兵，四處都是無法辨別的屍體倒在橫流的血泊中。雖然「哈里發國」的人數遠多於對方，卻幾無還手之力。
「食人魔」走出洞口，一輛全地形車穿過狼藉的火場衝到他面前，一個異常肥碩而高大的胖子佔據著整個後排車斗。他穿著超大號的黑色作戰服和頭盔，身旁靠著一把手持式m214microgun，上下掛滿了彈藥，渾身散發著一股暴戾的氣息——這樣巨大的身材絕對不是正常人的，乍看上去還以為是奇幻小說里的巨魔穿越到近未來科幻小說里了。
「我們真的有必要這樣做嗎？哈里發國會很生氣的。」這個胖子——外號「巨魔」的雇傭兵大咧咧的笑道，從後排車斗里跳下。他面對「食人魔」時毫無別人那樣的畏懼和謹慎，反而相當的粗魯而傲慢。
「你不會覺得哈里發國在這個不會被聯軍進攻的地方加強部署，真的是為了保護我們吧？是哈里發國想要暗算我們，等阿薩德博士一完成研究就發起攻擊，然後搶奪『黑石』和我們的研究成果。」「食人魔」狡黠的笑道。
「但就憑你一人也能輕鬆的毀掉這個營地，殺死這裡所有的……所謂『聖戰者』。」「巨魔」輕蔑的獰笑道。
「可我一個人沒法確保帶走重要的人質和研究成果。」「食人魔」說道，又轉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看身後的皚皚高山。
「怎麼，有什麼打算嗎？」「巨魔」哂笑道。
「如果我告訴你我下一步的打算，就意味著我認為你馬上就要死了，因為死人不會亂說話。」「食人魔」微微笑道，抬起頭來語重心長的看著大胖子。「巨魔」不屑的笑了一下，沒有多問——「食人魔」某種程度上算是他的上級和僱主，按照雇傭兵們的「職業道德」，僱主和上級不願透露的事情，就不該多問。
「這場大火和濃煙可以一定程度上掩護我們。你們帶上阿薩德博士等人離開，在此之前務必消滅所有證據和痕迹，包括哈里發國的人員。」「食人魔」又輕描淡寫的說道。
「巨魔」環視一眼整個營地，一言不發。和他粗獷的外表不同，他實際上也是個很敏銳的人——「食人魔」一定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而且有著不可告人的小算盤，否則他完全沒有必要帶上這些無法無天、神秘而精銳的雇傭兵。雖說他嘴上說需要雇傭兵來幫他善後，但是像他這樣扭曲而肆無忌憚的人，並不是真的在乎剩餘的研究資料和研究者。
「別擔心，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就算你把善後工作搞砸了沒什麼達不了的。而且你一向善於逃命，不會死在這裡。」
「食人魔」輕聲而狡黠的笑道，「巨魔」雖然頗為不悅，卻也無話可說。說罷，「食人魔」徑直上車，全地形車穿過槍林彈雨和一片火海中的遺址。恐怖分子們根本無暇顧及這輛大搖大擺駛過的車輛，他們不僅要面對那些神秘而冷酷的雇傭兵，還有那些重新從血泊中站起來的屍體。這些「屍體」渾身通紅甚至潰爛，就像那個邪惡的巫師一樣扭曲。他們一邊絕望的咒罵著，一邊向著「屍體」掃射，但即使是7.62mm步槍彈也不能阻止它們。就算被打斷了雙腿，它們也會麻木的向著目標爬去。而匪夷所思——或者說理所當然的是，這些「屍體」並不會襲擊雇傭兵，就像是有誰在暗處操縱一樣。「食人魔」沉默的坐在車裡，目不斜視，外面的場景他已經司空見慣。
「巨魔」繼續指揮「善後」工作，他提著m214microgun沖著士兵們大喝：「裝好炸藥后就撤到遺址外圍！如果有哪個蠢貨不小心死在了這裡，別指望我們會給你留個全屍！」
他又回頭看向遺迹外圍，幽暗而朦朧的河谷透露著一股寂靜。但是他在這股寂靜中察覺到了異樣，似乎有一陣轟鳴隱隱而遙遠的傳來——這是大型旋翼的噪音，有至少一架直升機或傾轉旋翼機正在山谷間貼地飛行並迅速的接近。
果然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巨魔」絲毫不感到驚訝，相反，他甚至有一些興奮。
在夜幕之下，三架「魚鷹ii」傾轉旋翼機在山谷中迅速飛行，幾乎是貼著谷地和山坡翩然掠過，隱沒在幽暗的無垠崇山中。飛在前頭的一架是運載人員的陸戰隊型號，跟在後面的兩架則是空中吊車型，機身主梁下各懸挂著兩台單兵動力裝甲。這種4米多高的動力裝甲近似人形，裝備著25mm口徑鏈式機炮，以及不同口徑的機槍和充足的備彈，全身覆蓋的碳化鎢裝甲能夠抵禦小口徑機炮的近距離直射。儘管這種充滿科幻感的裝備近些年來逐漸裝備列強軍隊，但這一種卻是並未入列北約聯軍的陌生型號。
在昏黃的機艙里，一隊年輕的士兵坐在兩側的長椅上，穿著清一色的輕型外骨骼作戰服。一個年輕人正在查閱手上的平板電腦，一言不發，沉穩冷靜。他有著一頭柔順金髮，俊朗非常的面容兼具北美原住民和白人的特色——尤其一雙深邃的小眼睛和刀刻劍眉，冷峻中又透露著溫和。他的身邊擱著一把scar-h突擊步槍和一隻作戰頭盔，頭盔流線型的正面十分簡約，幾乎沒有任何裝飾——除了呼吸面罩以及面罩兩側的兩列光電鏡頭。這身動力外骨骼盔甲系統雖然有著美國陸軍的ocp迷彩，但本身卻並未裝備任何美軍部隊。
只見平板電腦的屏幕上是一些航拍影像，而在瓦罕山谷的高空中，一架mq-4c無人機正在徘徊，將偵查影像通過數據鏈發送到電腦上。在畫面上的山谷遺迹里，除了大量的「哈里發國」士兵，還有另一隊武裝人員，雖然人數不多卻裝備先進——山地迷彩全身防護作戰服，整體式戰術頭盔，部分人員裝備著輕型外骨骼，此外還有不少輕型雙足無人戰車和全地形裝甲車。和「哈里發國」的散兵游勇們比起來，這些雇傭兵簡直就是正規的精銳機動步兵。
他們便是被稱為「飛地」——也就是「英克雷」的神秘雇傭兵，雖然行蹤詭秘，但只要出現便總是伴隨著駭人聽聞的陰謀。而就在最近，他們突然出現在這片苦寒的山谷之中，「飛翔的荷蘭人」小隊因此隨之而來。
然而不知是巧合還是冥冥中註定，「飛翔的荷蘭人」所屬的組織——國家外事信息保障與偵查局，對政府和外部的代號也是「飛地」。這個隱秘的部門雖然挂名在國務院之下，卻幾乎完全由軍方的人組成，獨立於國務院系統進行運作，不接受國務卿的管轄，同時又和兩院內外、甚至國外的權貴們關係密切——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像極了一片法外飛地。
年輕人板著臉將平板電腦放下——這些都是十幾分鐘前的影像，此時的現場或許已經是另一種樣子了。
「『英克雷』和哈里發國裝備了不少裝甲和作戰載具。」年輕人說道——他的名字是卡勒維·布希海德，是一個芬蘭名字加上一個源自印第安人的姓氏。雖然十分年輕，但他確實是「飛翔的荷蘭人」小隊的隊長。
「『英克雷』有充分的時間準備，而且可以利用哈里發國的運輸通道。他們有著不可小覷的靠山，恐怕會很棘手。」
耳機里傳來上司坎貝爾准將的聲音。不過准將沒有說明——也無需說明的是，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國家雖然表面上與哈里發國敵對，但對於哈里發國的經濟命脈和後方活動卻很少採取什麼實質性的措施。而對於某些盟友同哈里發國暗通款曲的行為，通常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通向土耳其和周邊國家邊境的公路上，就大大方方的停著哈里發國運輸車隊的長龍，就更不用說瓦罕河谷這樣外界難以觸及的地方了。
「另外，那架所屬不明的運輸機已經轉入塔吉克境內了，不過在離開前還投下了一批『貨物』……」准將又說道。
「貨物？」
「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是中國的某支部隊，實際上，我通過中國那邊的老朋友了解到，這支部隊並不是針對我們的。」
「老朋友？」
「是的，一個可以合作的渠道，和我們一樣，是情報、安全、軍事機構中的一個異類。『安委會』你聽說過嗎？」
「有些印象……」布希海德喃道。作為世上不可多得的實用型超能力者，他從小就在很多機構之間輾轉，涉及過許多國際學術項目——或者說披著「學術研究」外衣的黑色項目。而在其中，他就曾接觸一個叫做「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中國機構。
「這個委員會只是負責大體決策的文職機構，相當於董事會，而真正的主體則是委員會下一個叫做『梯隊』的組織。」
布希海德沒有說話——「梯隊」，確實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雖然他們通常傾向於合作而不是樹立敵人，但這不意味著他們很好對付。反而正因如此，他們的眼線和勢力遍布全球，他們也經常通過這些渠道向他國透露情報。而他們和其他情報機構還有一點重要的區別——他們獨立控制著一支龐大而完整的合成化軍隊。雖然我們和他們之間有斡旋或合作的餘地，但畢竟我們不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我會和他們溝通，你們做好自己的事情。」
「明白了。」布希海德說道，看了看左腕上的suunto手錶。這時飛行員又在機艙廣播里說道：「長官，前方有異常情況。我們觀察到目標地點的方向有高溫和大量濃煙，似乎是發生了火災。」
身旁的十名位戰友面面相覷，又看向布希海德。他立刻又拿起平板電腦——果然，目標地點已是一片火海。而為了躲避「哈里發國」的防空導彈，無人偵查機正處於斜距四十公裡外、近兩萬米的高空，不敢貿然降低高度進行近距離的偵察。大量熱源和濃煙的干擾了偵察畫面，但無人機依然捕捉到一輛全地形越野車先行離開了遺迹中的營地。
「我們會派其他人手處理這輛車的。你們變更計劃，直接進入！」坎貝爾准將沉聲說道。這時又傳來飛行員的喊聲：「我們快到了！」
「準備著陸！」
布希海德面不改色的說道——雖然情況有變，但沒有時間猶豫了。原本略顯懶散的戰友們都打起了精神，齊聲道：「明白！」
營地就在山嶺的另一側。三架傾轉旋翼機開啟光電隱形，減速並降低高度，幾乎是貼著地面飛向一片平緩的山頭。布希海德拉開機艙側門，只見山嶺的天際線上一片火光繚繞。「飛翔的荷蘭人」小隊魚貫而下，瞬間消失在旋翼激起的淡淡沙塵中。四架動力裝甲也開啟光電隱身，穩穩落在小隊前方。傾轉旋翼機貼地飛過反坡面，再次飛入山嶺的陰影中。
翻過山嶺，布希海德看見「英克雷」正在哈里發國的營地里大開殺戒。「飛翔的荷蘭人」小隊以三人三組在山岩間迅速潛進。兩人組成的狙擊組留在山嶺上，埋伏在一處可以俯瞰整個營地和遺址的凹坑裡，兩旁的山岩可以提供良好的遮蔽。雇傭兵察覺到遠處的動靜，幾輛雙足戰車調轉炮口，對著山頭上一陣盲目的威懾射擊，然而子彈卻全部落空，在山坡上濺起一片煙塵。
「雙足裝備？」隊友們有些驚訝。只見這種4米高的輕型無人戰車有著一對鴕鳥足式的仿生行走裝置，扁平的軀幹猶如炮塔一般，炮塔下方可以掛載各口徑槍械或小口徑速射炮。雖然看上去是個很顯眼的目標，而且幾乎放棄了裝甲防護，但它們實際上能以驚人的靈活性在崎嶇的地形中移動，在山岩間飛來跳去的樣子，就像是一群迅猛龍在捕殺獵物。
然而要在人工智慧的自主控制下、讓雙足機械達到這樣的運動性能和自主戰術能力，需要相當尖端的科技和工業成果。雖然各大軍火巨頭都在積極研發，但世界列強對於研究進展都是秘而不宣，就連這世上最強大的軍隊也尚且未能列裝這些尖端武器。然而，這樣秘密的武器，卻出現在「英克雷」的手上。也許這群神秘的雇傭兵就如其名一樣，是某個神秘勢力的「飛地」——就像「國家外事信息保障和偵查局」之於美國一樣。
「內訌嗎？那些死屍是……？」隊友又納悶的喃道。
「更有可能是殺人滅口並製造混亂吧……那些殭屍顯然是邪教徒們的『傑作』了。」布希海德說道。這時，雇傭兵們終於放棄了對山坡漫無目的的掃射，開始尋找依託和掩護。一輛裝甲全地形車上也升起一台車載戰場雷達，布希海德當即說道：「幹掉那個玩意兒！」
一台動力裝甲立刻抬起左手的m806機槍，一陣攢射打飛了雷達的天線陣列。不同於真正的裝甲車，裝甲全地形車基本上是4軸越野版防地雷反伏擊車，輕薄的鎂鋁合金和凱夫拉複合裝甲根本無法阻擋12.7mm穿甲燃燒彈。車身上留下一片杯口大的彈孔，鎂鋁合金甚至在穿燃彈的作用下燃燒起來。
與此同時，兩名輕機槍手和另兩台動力裝甲同時開火，用全自動火力掩護隊友。動力裝甲左手持一把m196加特林，伴隨著悶雷般的怒吼潑灑出恐怖的火舌，7.62mm子彈鋪頭蓋臉的向著雇傭兵掃去。埋伏在山嶺上的狙擊組也同時開火，光電迷彩系統像幕簾一樣將雷明頓msr狙擊步槍納入隱身範圍內，槍身上也塗刷著紅外和自適應迷彩。高效的消焰器和光電隱身幾乎完美的掩蓋了槍口焰，.338拉普-馬格南次口徑箭形彈也足以穿透雇傭兵的輕型護甲。比起怒吼的加特林，或許精準的狙擊更加恐怖且致命。面對著猛烈而毫無預兆的襲擊，雇傭兵依託著堅固的掩體全力還擊。
動力裝甲一邊移動，一邊間歇進行短促的攢射。儘管有著光電隱身的掩護，但槍口的火焰和噪音還是暴露了他們的位置。彈雨從遺址中如潑水般灑來，山坡上噼啪的濺起一陣灰塵，大口徑機槍彈在山岩上留下一片片蜂窩般的彈痕。動力裝甲和「飛翔的荷蘭人」小隊在崎嶇山坡上輪流用自動火力相互掩護，以交錯分散的梯形隊向遺址外圍的石牆迅速推進。
遺址里傳來一陣轟鳴聲，布希海德忽然瞥見幾輛全地形車正要衝出營地。雖然不知道車裡面坐著什麼人，但他們不能放過任何一人離開這裡。
「阻止他們！」布希海德當即說道。一台動力裝甲抬起機槍，瞄準了第一輛車的前輪。
轟隆一聲，第一輛車的左前輪旁突然一記爆炸，車輛一陣滑行后側翻停下，引擎蓋下撲騰著火焰。同時，一陣短促的攢射又命中最後一輛車的後輪，大口徑穿燃彈擊毀了後梁和懸挂，在砂石地上激起一片煙塵，扭成一團的輪轂哐的飛了出去。被堵在中間的車輛立刻左右轉向，試圖另覓逃路。
「飛翔的荷蘭人」小隊當即繼續攻擊。兩台動力裝甲對著車輛下盤一通掃射，將中間的車輛全部逼停。兩名機槍手和另外兩台動力裝甲火力全開，輪流移動，向著所有能動的非友軍目標灑下火雨，其餘戰友交替掩護向車隊衝去。布希海德用scar-h步槍進行短點***確的命中遠處正在開槍的敵人。他在行進間側頭向遠處瞥去——剛才的爆炸和射擊來自遺址另一邊遠處的高山上。很顯然，坎貝爾准將提到的那支部隊也到達了現場。但即使對方也裝備光電隱身系統，動力裝甲搭載的毫米波超寬頻相控陣雷達也能在一定距離上探測到對方。
「在東北面的山坡上有五個小型的目標在移動，遠處還有三個較大的目標，應該是三輛無人戰車！」一台動力裝甲的駕駛員說道，「他們應該是裝備了光電隱身，得等他們更接近了才能識別具體目標類型和方位！」
另一支裝備了光電隱身的部隊——這意味著對方是受到國家組織約束的專業人士，而不是什麼好勇鬥狠的散兵游勇，但這也意味著一旦發生矛盾，也絕對不會像烏合之眾那樣容易對付。
布希海德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是中國的部隊，避免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