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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儲君之爭八

  像小玉一樣的婢女們因天資所限,就算拼盡全力,這輩子也頂多到化形中後期就會坐化,不過短短几百上千年的生命,是以鸞清歡雖極重規矩,但對犯了錯的下人卻也並不十分嚴苛,就是因著這層憐憫。


  更何況,就算婢女真的有錯,也不該用赤蛟族特有的赤蛟離火來懲罰,蛟沾衣的赤蛟離火雖還遠遠不夠火候,但燒上半個時辰,也能活活要了人半條命。


  鸞清歡不便再隱身,重重的咳了兩聲后,就從插屏後走了出來。


  蛟沾衣見她突然出現,臉上的笑意卻半分未變,儀態萬方的迎上前去,掩口笑道:「師妹可是來看祖父的?他老人家才剛睡下,怕是不能見你了。」


  鸞清歡搖頭:「我今日過來,並不是為見代君上。」


  「唔?」蛟沾衣真是有些驚訝,卻依然調笑道:「難不成是師父他老人家要你帶話來,責備我不去修行,只顧著偷懶?」


  「師姐說笑了,師姐本就在日夜侍疾,何來偷懶一說?」鸞清歡聲音不急不緩,有禮而疏離,「更何況,師父定知道師姐會努力修行,就是我也是知道的。」


  這下蛟沾衣來了興緻:「唔?你又如何得知?」


  「這就奇怪了,師姐昨日拿了我的月練珠難道不是為修行?」


  蛟沾衣頓時一臉訝然:「月練珠?」


  像是回想了很久,她才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記起來了,我昨日是從二姐姐那拿了顆珠子,好像叫月練珠,因想著二姐姐法器丹藥一向很多,估計也用不上那珠子,就拿去做善事了。」


  聲音坦蕩,表情到位,就好像她真的不知道那月練珠的來歷,也並不貪戀它的用處,在她口中,千金難求的月練珠變得和下等靈石並沒什麼區別。


  接著,她又掩口嬌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我說師妹,你也真是的,一個小小的珠子也值得你這樣大動干戈的跑過來,跟個小孩子似的,這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不知道你還要怎樣的慌張呢。」


  這就是在暗諷鸞清歡小題大做、孩子性情了,這舉重若輕的一張利嘴,也就是她蛟沾衣了!


  鸞清歡剛要張口反駁,就見蛟沾衣突然笑得前俯後仰起來,那不懷好意的尖銳笑聲彷彿能刺穿人的耳膜,激起了鸞清歡一身的雞皮疙瘩,讓她渾身上下不舒服起來,總隱隱覺得有一條毒蛇在自己耳邊嘶嘶的吐著血紅的信子。


  「師妹勿怪,師妹勿怪」蛟沾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息道:「我就是突然想到,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你那驚慌失措的樣子,想想那畫面,我就忍不住更想笑。」


  「不過說真的,師妹,若是那件不得了的大事真的發生了,你可不許哭鼻子,一定要好好的慌張慌張,讓師姐一次看個夠。」


  蛟沾衣話裡有話,鸞清歡聽得分明,心下既是有些不安,又是有些惱怒,暗想道:「像她這樣,惡毒的理直氣壯、虛偽的光風霽月、佔便宜的雲淡風輕,真是不多見,如此可惡可恨,真是該死!」


  「師姐若是喜歡看,那以後每天對著鏡子看個夠就是了,我有什麼好看的」鸞清歡心中惱怒非常,面上卻依然不急不緩,但語氣還是強硬了幾分:「只是那月練珠是我未婚夫送我的定親禮,意義非凡,還望師姐歸還。」


  說著,她平靜的看向蛟沾衣,等著她回答。


  蛟沾衣依舊笑盈盈的回視她,語氣卻甚是囂張:「師妹啊,飲水要不忘挖井人,你可別忘了,這些年來,若是沒有祖父護著你,你能有今天?別說我是拿了你的一個珠子去做了善事,就是我真的拿去玩了,你又能怎樣?」


  這是連假惺惺的虛與委蛇都不願意了。


  鸞清歡倒著實又吃了一驚,她知道蛟沾衣雖一向可惡的很,但以前還多少會遮掩一番,像今日這樣撕破臉皮,還真是第一次。


  想到今日赤望丘長老「逼宮」,太尊的勸告,以及蛟沾衣的話裡有話,鸞清歡心中不由的一陣陣發緊,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可她卻連一點頭緒也沒有。


  她強行壓下內心的不安,也不再跟蛟沾衣客氣,直截了當道:「當初非墨煉製月練珠時,恐我遺失,特製了另一樣法器給我,啟動法器,便可以找到月練珠的位置,師姐既不願歸還,那就只能我動手去取了。」


  這下蛟沾衣的笑容總算有些掛不住了。


  她向來愛惜羽毛,否則也不至於連懲罰貼身婢女時,都小心的不讓外人看到傷口,她剛才說話說得那樣囂張,不過是認為鸞清歡肯定拿她沒什麼辦法,可沒想到鸞清歡竟留了后招!


  今日若真的被鸞清歡大張旗鼓的從她閨房裡搜出「被拿去做了善事」的月練珠,難免會走漏了風聲,若是被外面的百姓知道了,那她花了無數時間和心血經營的形象,就全都付之流水了。


  她手上最大的籌碼就是「民心」,她絕不能丟了這個籌碼!

  正當蛟沾衣進退兩難之時,堂屋的猩紅氈簾被從裡面打開來,一個圓臉丫鬟走了出來,對鸞清歡道:「殿下,代君上讓你進去。」


  鸞清歡簡直要笑出了聲:「這可真是巧得很,前陣子都病的不能見她了,今日她都沒請求見他,倒是又能見了。」


  鸞清歡跟著圓臉丫鬟進了堂屋,只見堂屋正中梨花木條几旁坐著一位清瘦嚴厲的老者,面色雖差,一雙眼睛卻十分銳利。


  正是代妖君。


  代妖君先是不問緣由,像往常一樣,劈頭蓋臉的就訓斥了她一頓,從「為何在門外喧嘩,吵得他不得安歇」到每次必提的「你本就血脈不純,又有那樣罪惡的父親,就更需每日自律自省,謹言慎行」。


  這些話她從小到大聽過無數次,早已從最開始的委屈哭泣,到現在的平靜從容,但她每多聽一遍,便多記恨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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