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儲君之爭四
近百年來每隔十幾年就會有道士過來試圖破壞陣法,年長的妖們都是憂心忡忡,小妖們卻是好奇多過害怕,甚至還有那麼一絲不以為意,反正每次道士們都是無功而返。
太尊怕一會兒出了亂子,忙叮囑蛟白和鸞清歡道:「大白、阿歡,你們兩個,替我守在這,看住他們幾個小妖崽,不准他們去湊熱鬧,師父去去就回。」
蛟白和鸞清歡聞聲站起,齊聲應道:「是,師父。」
可太尊前腳御劍飛走,鸞非墨後腳就要跟上,被鸞清歡及時揪住:「師父有命,令我們守在這裡,誰也不準走。」
「呵」鸞非墨占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的斜睨著,勾起了「非墨式邪笑」:「娘子可是怕了?師父他老人家有危險,你竟然也要在這裡當縮頭烏龜?」
「你!」鸞清歡瞬間氣頂天靈蓋,右眼角邊的海棠花胎記也變得殷紅。
她本是冷靜內斂的性子,別說現在,就是她還是稚童之時,碰到突然暴怒著向她衝來的巨大妖獸,都是眼皮都不多眨一下的。
可不知為什麼,只要一對上鸞非墨,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還是說你覺得你妖力低微,擔當不了保護大荒九丘的重任?」
「混賬!」鸞清歡氣極。
鸞非墨危險的眯起了眼睛:「混賬?」
旁邊目睹了這一切的蛟白無聲的嘆了口氣,他真是拿著對活寶一點辦法都沒有。
「四師弟」蛟白適時從座位上站起,翩翩然而至,和氣道:「我想阿歡師妹也是怕因鬥法髒了你的七綵衣、亂了你的發,這才不讓你去的,想來也是為你考慮。」
鸞非墨用一聲有力且尾音上揚的「哼」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鸞清歡則直接轉過身去,眼不見心為凈。
「大白師兄,你快過來看!」
正當蛟白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尷尬關頭,阿長的一聲大喊救他脫離的困境,他忙走了過去,應聲道:「何事?」
阿長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將他拖到了自己的位置,食指直直的指向前方:「大白師兄,你看那邊,那邊!」
只見西北山頭上風雷大作,一陣疾風正向這邊怪嘯而來,所過之處,樹木皆被攔腰截斷,怪風卷騰起沙石枝葉,狂舞在林間。
林中的大小妖獸全都嚎叫著四散逃開,卻沒有一隻向小院這邊奔來。
蛟白瞳孔驟縮,和阿長對視了一眼,同時道:「天雷劫來了!」
這怪風便是天雷劫下來前的徵兆,蛟白和阿長都是歷過天雷劫的,雖然不同妖歷的天雷劫會有些許差別,但總體來說大同小異,所以此時一眼就看了出來。
「可、可阿歡的月練珠沒帶在身上,這可怎麼辦啊?」阿長急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都怪我,都怪我。」
蛟白拉住了阿長要去打自己頭的手,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天雷劫來了?!」
鸞非墨和鸞清歡聞聲都走了過來,待鸞非墨看到那怪風時,臉色也是一變:「要快些為清歡護法!」
天上烏雲已在層層堆積,像千軍萬馬直逼小院壓了下來,電光在翻滾的烏雲中隱現,呲呲作響。
那怪風也已咆哮而至,直接將人掀出去了幾米遠,更是狂噴著沙石樹枝,打在臉上身上,痛不可耐。
鸞清歡沒有絲毫猶豫,原地變回了原形,不擺出抵禦天雷的姿勢,卻向院外飛去。
與此同時,一道碗口粗的雷電轟隆隆的打了下來,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甚至被掀翻在地的人才堪堪起身,就聞到了一股烤肉味和羽毛燒焦的味道。
待他們衝到院外,只看到了一個黑乎乎還在冒著煙的大坑和坑裡面同樣焦黑焦黑的「大黑鳥」。
五師姐和一眾婢女書童直接嚇的暈了過去,阿長哇的一下大哭了起來:「師父不在,我護法口訣又學的不好,這可怎麼辦?」
說話間,第二道雷電已劃破了天空,奔雷眼見就要直擊而下,鸞非墨寬袖一甩:「聒噪!」一陣疾風就將阿長、五師姐等人卷到了幾米之外,被重重的扔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鸞非墨化為了原形,騰空而起,蛟白從旁護法,第二道天雷也已凝聚成形,劈了下來。
但蛟白畢竟年紀尚輕,修為也淺,雖這護法口訣倒背如流、運用自如,但跟九天神雷相比,結成的護法結界也只是蚍蜉撼樹,不堪一擊。
天雷很快擊破了脆弱的護法結界,蛟白也被餘威震到了一邊,只見他面如金紙,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再看那黑不溜秋的大坑,又擴大了一倍,這次,裡面是兩隻焦黑焦黑的「大黑鳥」。
這時,第三道天雷眼見著就要凝聚成形,轟隆隆的震耳欲聾。
坑裡的兩隻焦黑鸞鳥同時動了動,那體型小一點的剛要勉力飛起,就被那隻大的一下撞到了一旁,之後,那隻大鸞鳥呼扇著焦糊破爛的翅膀又迎向了天雷。
「非墨!你瘋了!」蛟白驚呼。
在大荒九丘,正常妖族歷劫都是有族中長輩從旁護法,那歷劫的小妖需變回原形,老老實實的擺出歷天雷劫的姿勢,這樣能減少天雷對身體的傷害,像鸞非墨這樣沒有任何長輩護法,還敢直迎天雷而上,基本相當於找死。
眼看著碗口粗的天雷就要劈到了鸞非墨身上,突然,旁邊一道金光閃過,那天雷直直的擊在金光之上,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巨響。
「師父!」「太尊!」
剛才拋出的那道金光正是太尊的掩日,此時眾人見太尊回來,哭的哭,叫的叫,亂做一團圍了上去。
太尊此時看起來也實在不好,臉色慘白,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的,整個人顯現出一種強撐著的疲憊,他快速的在鸞清歡、鸞非墨和蛟白身上打了幾個法訣並分別餵了丹藥,叮囑了句「好好照看他們」,就轉身進了屋。
蛟白本就受傷不重,又被餵了丹藥,很快就好了起來,但鸞清歡和鸞非墨卻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相繼轉醒。
鸞清歡醒后第一句話就是問:「鸞非墨在哪?」
眾人以為她這是在擔心未婚夫,忙告訴她:「在西暖室。」
哪成想鸞清歡進了西暖室就指著鸞非墨冷冷道:「鸞非墨,誰要你來替我擋天雷劫!我渡劫與你何干!」
這下,不僅眾人愣住了,連鸞非墨也驚呆了,他本來剛梳洗好,正指揮著旁邊的小藍替他塗抹冰肌玉顏脂,小赤替他的衣服熏香,本想著一會要以既完美又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姿態驚艷到鸞清歡,結果他還沒去,鸞清歡就殺了過來。
「鸞清歡,你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鸞清歡平靜而漠然:「鸞非墨,你聽好了,我不要你救,我永遠不要你救我。」
我不要你像你父母一樣,為了救我而英年早逝,我再也背不起那沉甸甸的命債,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再看到你為我受傷。
後面的話鸞清歡沒有說出口,也永遠不會說出口。
「鸞清歡!」鸞非墨氣急攻心,開始口不擇言:「你是不是還想說你的事都與我無關?你整日里對我不假辭色,我送你的東西也隨手就送人,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滿意我們的親事!」
鸞清歡一下紅了眼:「好,好,你若這般想,那婚約不作數也罷!」
「胡鬧!」人還沒到暖室,渾厚十足的聲音先傳了過來,接著,兩個小書童打起了軟簾,太尊走了進來:「你們的婚約豈能說不作數就不做數?兩個還沒成年的小雛鳥倒是很喜歡自作主張!」
鸞清歡見師父進來,忙低頭遮掩紅了的眼圈,上前兩步行禮道:「師父。」
「阿歡啊」太尊換了一張慈祥臉:「不要理會那混小子,師父知道你最是懂事不過了。你剛歷劫成功,要好好準備一下,眾長老正往昆吾丘趕來準備恭賀。」
話音剛落,一道奼紫嫣紅的影子就彈出了門外,只聽一道低啞慵懶的聲音在軟簾外不無諷刺道:「恭賀未來女君歷劫成功,女方丘長老鸞非墨不敢過多打攪,先行一步。」
說完,一隻七彩鸞鳥衝天而起,長長的尾羽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真是任性妄為!」太尊氣的吹鬍子瞪眼,之後又收回目光看向鸞清歡:「阿歡啊,你也別愣神了,趕緊去準備吧。」
「是」
等鸞清歡收拾妥當走到堂屋時,眾長老都已到齊,見她進來,全都上前道:「恭賀儲君歷劫成功。」之後,就是一連串的溢美之詞。
然後又說到,昨日雖有道士過來破壞大荒九丘陣,但幸好有太尊坐鎮,有驚無險,接著又是一通讚美。
「看來今日又是一次『拍馬屁大會了』」鸞清歡暗想。
但沒想到話題說著說著就提到了七日後的神樹祭,然後又提到了鸞清歡在神樹祭后要去人間歷劫,後面又提到了代妖君身體不好,之後又說太尊打算在神樹祭后閉生死關歷劫飛升。
繞了一大圈,終於,赤望丘長老越眾而出,正是阿長的父親。
他清了清嗓子,斂袖行禮道:「人間有句話叫『國不可一日無君』,老身認為這話說的甚是有理,老身這裡斗膽請求太尊,在儲君去人間歷劫前,冊立新任代妖君,這也是其他長老們共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