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警官的故事

  夕陽西下，火燒雲照的整個城市都如同被燒著了一般。


  老式巴士的引擎顯然沒有消音和防震的裝置，坐在上面的人不僅要忍受那不斷的噪音，身體還不停的有些顫抖。


  然而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后，宮騰的心情還沒有這般放鬆過，他望著外面那些飛快閃過的建築和人群，哪怕那些還在母親懷中的嬰兒其實也比他要大，這種感覺很奇怪。


  肩膀處突然微微一沉，宮騰微微轉頭看去，周錦雲那本有些冷漠的面龐也是微微放鬆了下來，宮騰不知道這個妞為什麼總會把臉蹦的那麼近，其實她是個很隨和的人。這些天的調查，卻是讓這個初入警署局只知道巡邏的菜鳥有些筋疲力盡，但不得不說宮騰發現周錦雲只要一坐上巴士必會打瞌睡。


  當然，每當這個時候，他的心中也總是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並非是周錦雲帶給他的，而是那個女孩。雖然這種經歷只有過一次，但宮騰卻難以忘懷。


  輕輕嘆了一口氣，宮騰的目光微微有些茫然，這個世界這麼大，洛佳依你究竟在哪？


  「又在想那個人了？」


  宮騰轉頭，看見周錦雲正望著自己，那對眸子中瞬間而過的暗淡被他捕捉到了，但後者很快收斂了這種情緒，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抹戲謔。


  宮騰只得裝作沒看見，而事實上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他將自己的一些事情告訴了周錦雲，當然不包括那個世界和那個階梯，但包括那個人。


  「別沮喪著啦，總有一天會找到她的。」周錦雲話語俏皮的道。


  宮騰點了點頭而後再度轉頭去看向外面，沒有察覺到此時湧入後者眼中的暗淡。


  「我知道你和陳生之間有個什麼計劃，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要完成約定，把我們的成果都告訴他？」


  宮騰一愣，而後轉過頭來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要把事情告訴他？」


  「能讓那種小人如此幫助我們，除了那懸賞通緝令的獎勵之外，我想不到你還有什麼能打動他。」周錦雲的面色有些不好看，顯然是對宮騰即將要做的事情有些反感。


  宮騰啞然，想不到這個時候這個妞倒是挺聰明的。


  「不過你可別忘了陳生是個什麼樣的人，雖然我不知道他答應給你什麼，但你就這麼天真的覺得他一定會遵守諾言么？」


  宮騰一笑：「我當然知道不會那麼容易。」


  周錦雲眉頭微挑。


  「我記得在我們公寓的下面是不是有一個公用電話亭？」宮騰問道。


  周錦雲點了點頭。


  ……


  當從巴士走下車后，宮騰便是和周錦雲肩並肩的向那所公寓走去，嚴格算起來他們現在也算是鄰居。


  「你好像對陳生恨意很足？就因為他在追求你嗎？」宮騰走在路上問道。


  「請注意，追求這種詞不配用在那種小人身上，他是個有婦之夫，那純粹是在耍流氓。」


  「但我看得出來，這只是僅僅一點，甚至算不得什麼原因。我想還有其他的原因？」


  「你這麼聰明，倒是可以猜猜啊。」周錦雲看向他，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宮騰也笑了笑：「這不難想，肯定是和你的父親有關係。」


  陽光在這一刻終於完全消失，街道上感覺瞬間清冷了許多。


  周錦雲嘴角的微笑在這一刻凝固，而後微微淡化只到消失，他低下了頭，髮絲的陰影遮住了她的雙眼。


  「你怎麼知道？」


  宮騰並沒有察覺到身旁女孩的細微變化，在這方面他就像個白痴一樣遲鈍。


  「其實沒什麼神秘的，還記得那天你拉我去警署局嗎？當他提到你父親時你格外的激動憤怒，這裡面肯定有一些事我不知道。」


  在周錦雲的帶領下，兩人並沒有直接向公寓的方向走去，而是準備繞一個大圈。黑夜瀰漫的速度很快，他們走得很慢。只到這時，宮騰才發覺後者的異常。


  夜光浮現，有的商鋪關門，有的商鋪點燈。周錦雲享受著那些燈光，而後開口道：「我兩歲那年我父母就離婚了，雖然離婚很難很難，但我母親卻十分堅決。」


  宮騰默默的點了點頭，這個時候的香港乃至亞洲，對婚姻的觀念還十分保守，如果不是男方主動提出，離婚真的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爸爸也是一名警員，就工作在九龍分局。因為他們打擊黑幫的行動招來了黑社會的報復，我媽媽受不了那種整日提心弔膽的感覺變提出離婚，我爸爸同意了。」


  「他是個極有能力的警員，那時候已經是高級警員了，只要再通過一次競爭，他就能夠升職警司，進入總部工作。而那時候他也正式進入后線工作，不但安逸而且危險極小。在得知這個消息的那段時間裡是爸爸心情最好的時候，他經常帶著我出去玩，並且告訴我等他升職后就把媽媽帶回來。」


  洛佳依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影子，走路時小腿抬得很高，就像小女孩玩耍著走路那般。


  「和他同競爭的是他的同事，他們關係很好，警署局歷來有著老手帶新手的規矩，就如同徒弟拜師一般，他同事的兒子就在爸爸的手下。但比起能力來他的同事不如他，所以爸爸很有信心。」


  「總局認定了一次任務，並告知兩人在這次任務中完成最為出色的人將升入總局工作。但也偏偏是那次任務，爸爸弄得極其糟糕，並且受了重傷，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猜是那位同事搞得鬼。」宮騰語言簡練。


  「沒錯！」周錦雲突然有些激動起來：「那次人物，爸爸把他的兒子也編入了行動隊伍之中，但在最關鍵的時候，這個畜生卻是將麻醉彈射向了我的父親，讓他昏迷的同時被打成重傷，那次的行動很慘，全員幾乎是全軍覆沒，只有他的同事救危難於水火之中，最後得到了那個職位！」


  「為什麼沒有去揭發？」


  「錢！因為在那之前他們就已經用錢疏通了一切關係，任務的隊員們都死於非命，而他們兩人一口咬定是因為我爸爸的責任。他被撤了職從此一病不起，只到快要去世時才告訴了我這些。」


  「我根本不喜歡這個工作，但是我還是在拼著命的努力，就是想未來的某天，當我也能成為掌握權力的人物時，將這一冤屈徹底為我父親洗清！」


  說到這裡時，這個面色冷漠的人終於是留下了淚水，此刻的她看上去那麼孤獨可憐。宮騰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輕輕抱住了她。


  「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同事就是如今陳生的爸爸。」


  周錦雲抽泣著，沒有說話，只是在他的肩膀上點了點頭。


  「放心吧，我會處理這一切的……」半響之後，宮騰才長嘆一聲，輕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