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港之戀
香港，銅鑼灣
宮騰隔著玻璃窗望著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女孩們提著一個又一個購物袋有說有笑的穿過他的視線。大部分購物袋上面的標誌他不認識，只不過他的關注點也並非在那些紙袋子上，來銅鑼灣購物的女孩們各個絲襪短袖膝上裙，顯然他更樂意去欣賞那些白花花的大腿。
嘈雜的音樂夾雜人們的吵鬧一直充斥在這個號稱沒有夜晚的購物天堂，林立的商場大廈之中金碧輝煌，各種奢侈品牌琳琅滿目。
玻璃壁櫥中泛著金色的燈光照在那些品牌服飾上，年輕有為又或者已經中年的男人們望著他們的伴侶換上一件件衣服向他們執意，他們或點頭或微笑。
耀眼的燈光令得本處於黑暗中的這裡都是亮了起來，巨大的屏幕懸挂在各種高級商場的門面之上，女明星在其中光鮮照人的打著廣告。
紙醉金迷的奢侈感撲面而來，像宮騰這種拿著工資的普通人民只得羨慕的同時不由得還要冷笑幾聲。
宮騰剛成為大陸某地專案組的一員剛剛一年的時間，按理說這個行業是沒有假期的，對他這種新人來說更是不例外。但是這個剛要被專案組老人們調教的新兵蛋子卻是在剛來的這一年時間中便將他們許多束手無策的大案逐一勘破，後者的推理能力令得那些前輩老人們啞口無言的同時，贏得了上級給他們的獎勵——一個月的香港旅遊。
「你為什麼突然想吃日本菜了？」
宮騰收回目光看向餐桌，就在他快要餓的脫力的時刻面帶笑容的服務員終於開始上菜了。熱氣騰騰的蛋包飯聞起來令人食慾大增，洛佳依點的這道招牌菜果然名不虛傳。
「我爸爸是日本人，好久沒吃過日本菜了，今天突然心血來潮。」
這時候服務員也將宮騰點的拉麵端了上來，熱氣上升之間洛佳依的面龐微微有些模糊，後者粉嫩耳垂上的翠綠色耳墜卻是閃耀出一絲光芒。
宮騰一時間不知道怎麼介面，她知道洛佳依不喜歡談論起她的父母，然而一個隨便的話題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宮騰望著洛佳依，她低頭正要嘗一口蛋包飯，宮騰正好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他第一次見到洛佳依時是去專案組報道的那天，洛佳依同樣來報道。她一對大眼睛微微上揚，宮騰看到她的眼睛時便想到了網上流傳的一組貓的照片，她的眼睛確實如貓咪一般有些慵懶，但極其好看。
「你怎麼不吃？」
宮騰回過神來，發現那一對漂亮的大眼睛正盯著他。
他的心口突然跳騰了起來，似乎那裡面住著一位小天使，而此刻的小天使似乎快要完成進化，用它新生出的赤翼奮力撲閃著想要飛上天空。宮騰連忙拿起筷子把一大簇拉麵塞進了嘴裡。
「呀，好燙！」
望著這傢伙吃痛的樣子，洛佳依眯著眼睛笑了起來，半響后她轉頭對著那邊的服務員喊道：「你好，這裡需要一壺清酒。」
「好的，請稍等。」
「我不喝酒，你知道的。」宮騰說道，他對酒精過敏。
「我自己喝，你也知道的。」
「對了，你昨天幹什麼去了？」洛佳依問道。
「去拜訪了一位老人。」
宮騰微微一愣，這次來到香港，宮騰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去了離著不遠的那條小巷裡，小龍酒吧依舊開著，熊叔的樣子也沒有變多少。
熊叔讓他去拜訪一位叫陳榮生的老人，只不過從昨天的情況來看，這個人似乎根本不記得熊叔究竟是誰了。
然而之後，他卻是和這個如父般的男人發生了一些矛盾……
接下來宮騰就無話可說了，只得點了點頭。他低著腦袋看著筷子夾起一大撮拉麵準備再度送入嘴中，腦海中卻是急速的思考著聊天的話題，自己所能找到的話題好像僅限於為什麼想吃日本菜了，他對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有些不滿意，只不過這種缺陷好像只有和洛佳依在一起時才有。
這並非是和洛佳依第一次吃飯，在之前一年中之所他在破案上碩果累累，除了自己之外很重要的原因是有著洛佳依這麼一個好搭檔，她的破案能力絲毫不遜色於那些工作多年的前輩，感覺是和宮騰一類的人，或者說是怪胎。而當每一樁案子徹底落下帷幕時，他總會和洛佳依出去吃一頓。
他一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和這次一樣。其實他最喜歡一言不發的吃飯，但是當對面做的是你喜歡的人時，這樣做會不會有點太對不住自己了？
只不過洛佳依卻不會讓氣氛這麼沉默下去，她很能聊天，從這家日本菜館店的格局聊到外面那金碧輝煌的大商場，再到兩人各自喜歡的穿衣風格。當話題被洛佳依提出來時，宮騰每每如臨大赦，他能順著這個話題侃侃而談下去，只到話題結束又再度進入沉默。
難得的度假時光中他們從來不提和工作相關的事，宮騰望著洛佳依一杯杯的抿著清酒，但臉上絲毫沒有一般人喝酒時感覺辣的皺眉表情，她就像在喝飲料一般，這令得喝不了酒的宮騰有些佩服。
這次約會，可以說是約會吧，至少他是在那些擠眉弄眼的老人眼下獨自把洛佳依叫走了，這半天或許那些傢伙還在唏噓不已。而今天一整天的旅遊計劃也已經基本完成，剩下只有一項。
兩人的談話範圍廣的令人感覺毫無邏輯，但宮騰在嘴上說著自己的看法時心中卻一直在默默準備著幾句話，他反覆琢磨語氣語調。
直到話題再一次結束后，好像洛佳依也想不出什麼其他的了，宮騰望著她再一次開始往小杯中倒酒，清澈的酒液觸碰在瓷杯壁上的聲音令得宮騰的心都是有些痒痒起來，他好幾次心跳加速想要說出來，但到了最後有生生的憋了回去。
宮騰心裡有些對自己惱火起來，這種感覺真是憋屈，但他可不想讓這次香港之約和以前那些次一樣變成無功而返。
「您好，一共兩百港幣。」
服務員微笑著將票據存根交到了宮騰手上，宮騰也沒有去細看就存根塞進了上衣口袋，此刻他手裡還拿著幾個購物袋子，裡面是兩人在這不滅購物城三個小時的收穫。
宮騰望了望購物袋中，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洛佳依的穿衣風格有點……和同齡人有點不太一樣，她從不會像周圍女孩般穿上絲襪和膝上裙，感覺有些不太符合年齡的保守感。和街上的各種諸如versace、dior想比，洛佳依的穿著風格就有些奇特，至少宮騰是這麼感覺，但他說不上這種奇特到底奇特在哪。
洛佳依的母親好像是香港人，在她對自己童年不多的介紹之中宮騰注意到了這一點，不過這個女孩閱歷似乎很廣，因為在某一次專案組的傢伙們聊天時他發現洛佳依對洛杉磯的情況也了如指掌，她好像在那裡也生活過。
「我們要去維多利亞港看幻彩虹香江的話，得換乘巴士。」
宮騰對著洛佳依道，但心頭卻是有小心思在跳動，能不能拉著她的手走呢？
洛佳依微微上揚的眼眸望著後者不自覺將所有購物袋都往左手轉移的動作，嘴角微微上揚「那就快些走吧，這裡實在太擁擠了，我走前面，你在後面跟著！」
說著她便提前一步走去，留下身後的宮騰目瞪口呆，隨後只能再度將購物袋分攤后垂頭喪氣的跟上。
銅鑼灣的不滅終究只屬於銅鑼灣，而夜色的降臨卻屬於整個世界。他們兩人需要坐著巴士抵達維多利亞港。
喧囂漸漸被兩人甩在了身後，有些昏黃的路燈將人行道旁的樹木照映的宛如深秋時節，即便道路上早已沒有了那般擁擠，但宮騰依舊有些木然的走在洛佳依身後，望著這個女孩打量著自己腳下變換著長短的影子。
如果此刻前方有一隻流浪的小狗或者小貓的話，就更像是一幅老照片了。宮騰這樣想到，然後不自覺的便和洛佳依並排而行了。
不知道是因為路燈的緣故還是微風激起了清酒的勁道，洛佳依那白皙的面頰上有一抹微微的緋紅，她也不再說話，宮騰靜靜的跟著他走，昏黃的寂靜下好像存在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
巴士站台所在的地方並不遙遠，白熾的燈照射在戰台牌上，和周圍昏黃的路燈格格不入。戰台下卻沒有站著等車的人。這個時候往維多利亞港走的人大多都是如二人一般的遊客，而其中絕大部分人回去選擇坐上地鐵，那樣會快一些。
宮騰的目光看向對邊不遠處的那條深黑巷子，熊叔的酒館就在那裡；然而身後的女孩也是眸子看向相同的地方，只不過宮騰看不見。
雙層巴士的車燈有些刺眼，宮騰望著這輛有些蹭破車漆的草藍色巴士，車玻璃中無人的座位和輕輕搖晃著的扶手，兩層玻璃下對面有些扭曲的昏黃燈光，真的有種感覺在看電影。
宮騰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洛佳依坐在他旁邊。狹長的巴士再度顫抖著向下一站駛去，車裡沒有幾個人，顯得很安靜。
宮騰鼻尖輕輕吸了吸，那是一種特殊的香味兒，屬於洛佳依身上的味道。宮騰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香水的味道，反正他從來沒在別處聞見過。他心中有些竊喜但不想敢望向旁邊，右手撐著下巴望著窗外忽明忽暗消失而去的夜景，腦海中卻是向著這個和他間隔不超過兩厘米的女孩在想什麼。
巴士上一直很寂靜，宮騰等待著洛佳依提出話題，以往在這種時刻她總會這樣做，不會讓場面一直寂靜下去，但這一次宮騰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洛佳依開口。
他輕輕轉頭用餘光看向身旁，洛佳依的臉蛋更紅了，微微上揚的大眼睛慢慢閉合又緩緩張開。
「那壺清酒勁道這麼大么？」宮騰有些詫異，洛佳依竟是真的醉了，而且看這樣子好像快要睡著了。
她的臉頰微微泛紅，閉著眼睛更顯出那彎彎長長的睫毛，宛如一個瓷娃娃一般。在巴士的搖晃之下她的頭也是跟著晃動，最後微顫一下靠在了宮騰的肩旁上。
輕輕的觸感幾乎可以忽略，但卻是令得宮騰的心都是微微一顫，這一刻那個住在其中的小天使彷彿展開笑顏，第一次享受著翱翔在天際的快樂。
不知道多久后的將來，宮騰會不會再一次想起這一幕，燈火通明的城市在他們眼中飛速的後退，寂靜的巴士里男孩的肩頭靠著自己喜歡的女孩，他們要一起去想看的景點。
如果這輛巴士永遠不會到達終點就好了，此刻的宮騰這樣想著，但他又想到很遠的未來，說不定時光穿梭他們已經老去，那時候他能牽著她的手，看著她早已不在年輕的容顏說起這一段往事，兩人相視而笑不用多言；又或許他們只能各自在心中想起這些，某一天偶然相遇時同樣微笑致意，但最終卻逃不過擦肩而過。
只不過宮騰沒有注意到的是那此刻靠在他肩旁上微憩著的女孩嘴角彷彿有一絲說不出的弧度，似複雜，又似遺憾。
這一路上宮騰的眼睛雖然一直望著窗外，但他全然沒有去關注任何的街景，彷彿全身每一個毛孔關注的都是那個肩旁上輕微的重量。
只到巴士的速度漸漸變緩，他們所在的那一戰到達之時，宮騰才有些遺憾的看著外面，輕輕叫醒了洛佳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