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非我族類

  「所以你又收了一個寵物？」


  巴頓教父進門的第一眼就看到看著屋內咬著筆杆子的人馬少女，不滿的問道。


  「是學生，巴頓教父，她的脖子上可沒奴隸項圈。」


  法蘭從辦公桌前抬頭揉揉眼睛笑道。


  「那你需要給她戴一個，否則這麼放任她自由行動說不定哪一晚她就把你剁了，還是你相信這野獸會和你講禮義廉恥。」


  「我相信她在乎自己的同族，其他人馬被我用船送到一座貧瘠的小島上，那島是一個做過船員的拓荒者告訴我的，離岸百里，上面沒有食物和淡水，連樹木都沒幾顆，一漲潮就會淹沒三分之二，如果沒有船隻去送補給一千個人馬在上面活不過一星期。為了她的同族能夠早點回歸大陸她只能努力學習天天向上，哪有功夫搞事。」


  「希望那群人馬不會游泳。」


  巴頓教父冷哼一聲，一屁股坐在橡木椅子上，堅固的橡木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在那天見識到奧妮真身之後就一直保持沉默，沉默得近乎冷漠，他是開明，但還沒開明到和法蘭一樣，和異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還沒心沒肺的樂呵。在他看來法蘭的所作所為無異於玩火，那條巨龍根本不不是他一個小屁孩能控制的，什麼時候爆炸了也不奇怪。


  「找我來什麼事。」


  「她正在學的是泛歐羅巴語，進度十分驚人，我那點墨水都快沒東西教她了，這種十八個字母的語言對她來說太簡單了點，為了能夠通讀教會的書籍和貴族政治她還需要學納丁文，這方面我不太熟，所以想請教父來幫忙代勞一下。」


  「人馬學習這些知識有什麼用，你不是抓來當奴隸的嗎？為什麼還要教會他們人類的語言和知識。」


  兄貴老牧師板著臉不悅的說道。


  「因為我準備培養她成為那群人馬的首領啊，我抓那群人馬不是用來販賣的，而是用來建設殖民地的，一群聽不懂人類命令的人馬怎麼工作，而這位人馬小姐辛婭學習后能幫助我們控制和指揮人馬。」


  「真是個好想法，你就不怕這位辛婭小姐學了后率領人馬對付我們嗎？」


  「如果這樣的話的確很糟糕，但能糟糕過一頭龍學了人類的知識嗎？」


  屋外傳來響亮的暴風吹拂聲，兩人抬眼望去，村鎮外不遠處黑龍形態的奧妮正對著龍爪掌心噴吐龍息，熊熊烈焰之後，熔化的礦石變為鐵水，較重的鐵水從爪子的縫隙中流出在容器里慢慢冷卻，而較輕的雜質和事先添加的石灰石一起融合為殘渣浮在爪上。


  這是奧妮在學人類鍊鋼。


  國繪山的礦脈已經初步開採，採到了一些鐵礦石，法蘭本來雄心勃勃計劃用這些鐵礦石建造第一台鋼鐵車床，卻發現這個時代的鍊鋼工藝還是屬於十分麻煩的百鍊法，需要建造耐火材料構成的高爐來冶鍊十分麻煩不說，還要利用水錘來反覆敲打去碳，這個設備建造完至少三個月，特別是現在人手不足，還要分出一百多號人去建造，於是法蘭大筆一揮就把這個建造計劃延遲到了明年。


  因為他不需要那麼麻煩，他直接跳科技，一陣補習后讓奧妮暫時代替高爐玩兩步成鋼，要知道龍的吐息能輕易達到一般高爐需要求的一千九百多高溫，龍鱗同時是世界上最好的防火材料，能夠提煉出相當高純度的鐵，只不過他不記得具體的含碳比例，於是採取簡單粗暴的窮舉法讓奧妮一個個實驗，雖然效率低，但只要先弄出造車床的鋼就足夠了。


  在巴頓牧師眼裡一頭龍本來就很恐怖了，而現在甚至會自己鍊鋼，以龍的體格完全可以在體外披掛一層五寸厚的鋼甲，到時候連大炮都完全奈何不了了。相比之下人馬少女學習文字反倒顯得十分人畜無害。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有多瘋狂，如果人類對這些土著沒了技術優勢會什麼後果，你是想毀滅人類嗎？」


  「教父，會毀滅人類的可不是技術，是區別對立。」


  法蘭面色輕鬆的拿起一張文章遞給他，巴頓牧師稍微看了一眼，只不過是一份最普通不過的日記文，渺渺幾百字，語法簡單詞句粗糙，這莫名其妙的文章讓他一頭霧水。


  「這是奧妮寫的，我讓她在完全沒文字參考的作用下寫日記，這就是她的成果。」


  「這有什麼作用？」


  巴頓牧師問道。


  「這兩天她還學會了用刀叉吃飯，喜歡用烤肉醬加香草粉末，懂得了男女羞恥要穿衣服出門，習慣睡覺蓋被子，比起亞麻布更喜歡絲綢衣物。」


  法蘭板著指頭一件件的數著黑髮少女這兩天來的變化，巴頓牧師的表情從剛才的茫然一點點變為眉頭緊鎖，最終恍然大悟。


  「你在將一頭龍改造為人！！」


  「確切點說，是從思想行為上改造為人類。」


  法蘭笑了笑，笑得完全不像十幾歲的孩子。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和這些土著種族最大的不同在於生理結構，這是無法逾越的矛盾，所以如果不是他殺我就是我殺他。但我發現在思維上我們其實很相似，被狼養大的孩子會認為自己是頭狼，因為思想行為上完全和狼一致而被認同不受攻擊，那麼如果不論龍也好人馬也好，如果它們說人類的語言，寫人類的文字，吃人類的食物，穿人類的衣物，認同人類的價值觀，那麼和人類的互相敵視還是必要的嗎？」


  「你是說……！！」


  巴頓牧師一臉震驚，這個見識了幾十年大風大浪喜怒不言於色的老人像是看怪物的表情看著法蘭，抬起手指指著他卻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


  看他這幅摸樣，法蘭從桌邊翻開一本鑲金的書逐字逐句朗誦，封皮上面鎏金一行巴頓牧師很熟悉的字。


  《大教典》


  「第七章福音第三節。神曰：我將福音賜予你們，不是教你們獨享榮光，獨自解脫，而是將福音散布開去，教眾生解脫，不論那頭髮是紅色，白色，黃色，黑色。不論那人是貧窮，是富貴，是乞丐，是國王，是美麗，是醜陋。當他口誦福音，皆是與你無二的兄弟姐妹，是諸神的子嗣。」


  作為一個聖職者，這本書的每一句每一字他都倒背如流，而直到今天，他才忽然發現自己對《大教典》中的理解還沒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高深，因為這句話正是教會能夠崛起壯大的關鍵。


  「教父，我覺得這本教典應該重新修編了，加一句『不論你是有鱗的，有蹄的，有翼的，有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