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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神經病,不領情

  李元朝抹一把臉,展開手心借著月光看,果然是血,滿滿一手。


  能流血,還是熱的,說明不是鬼?!


  他有些迷惑,鬼會流血嗎,鬼的血液是冷是熱?

  說實話他也說不上來。


  因為從小到大,所謂鬼,他都是從大人那裡聽到,卻從來沒有親眼見到過,更沒機會見識鬼流血的場面。


  難道真是人?

  而且是個女人?

  雲層終於退開,月亮的臉全部露了出來,農曆正月初九的半個月,顯得分外明亮。


  李元朝借著月光蹲下,從腳邊撿一根枯樹枝,小心翼翼地伸手撥開覆蓋在女鬼臉上的黑髮,臉面露出來了,雙眼緊閉,面色慘白,明顯是昏過去了。


  李元朝的手在女子鼻翼下試了試,有呼吸,是熱的,一出一進,呼吸的頻率和活人一樣。


  熱熱的呼吸在手指間流動,李元朝忽然大大打個噴嚏,身子也跟著打個大冷顫,他才忽然記起自己出來這半天是沒穿外衣的,只有一身線衣褲和拖鞋,早就凍透了。


  冷意好像忽然就蘇醒了,李元朝的牙關咯咯咯顫抖起來。


  快回去,到熱被窩裡捂一會兒,不然非感冒不可。


  可是,這女鬼,哦不,好像是一個大活人吧,活的女孩,她咋辦?難道任由她在這裡昏迷?誰家女孩,好好地大半夜怎麼會跑到我家後院的樹上來了,來了就來了吧,還滿嘴呼喊什麼火啊救命一類,是不是哪裡的傻姑娘?神經不正常,家裡人管束不住,乘黑跑出來了?


  嗯,有這可能,現在的人,動不動得神經病,好像這時代病具備傳染性。


  神經病發作起來,不是自殺,就是到處亂跑,甚至干出莫名其妙的事情。


  李元朝覺得自己的猜想是百分百正確的,因為這女孩的穿著打扮正好印證了這一點。


  她穿得很單薄,不是大冬天寒夜裡該有的棉衣棉褲棉鞋,甚至連保暖套啊毛衣啊一類都沒有,她穿的是……李元朝伸手摸了摸,抓起一片衣角在月光下看,月光雖然亮,畢竟只是月光,不能當燈光照亮,月光下李元朝看得不太真切,好像,這姑娘穿了一身奇怪的衣服。


  摸上去軟軟的,細細的,有些滑,有些膩,好像什麼呢,好像女孩的皮膚。


  李元朝心頭一震,心突突跳蕩,說起來他真的摸過女孩子的肌膚,可惜只摸到了手,帶一個女孩壓馬路時候摸的,遺憾沒能取得進一步突破。不過那初次摸異性手的奇異感受他牢牢記住了,忘不了,女孩的手溫軟又細膩,和大男人的手完全不一樣,摸在手心裡讓人臉紅心跳。


  呸——李元朝為自己的失神而鄙視自己,胡思亂想什麼吶,這可是一個瘋女人的衣裳,怎麼摸著人家的衣裳就想入非非了,真是想女人想瘋了啊。


  大齡青年李元朝借著月光觀察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這精神病發作到處亂跑的女孩身上穿的是戲服,舞台上演戲才穿的那種樣子古怪、質量很差的戲服。


  李元朝演過戲,小時候村裡的人都還在,不像現在全部跑出去打工掙錢了,過年也難得回來幾個,那時村裡的男女老少都在,日子熱鬧極了,每逢過年都要唱大戲,村人自己搭的土台班子,大家自導自演,雖然簡陋了點,卻很有意思,台上演戲的咿咿呀呀唱得投入動情,台下看戲的鄉親們看得津津有味大呼過癮。長相清秀的李元朝從小就客串一些小角色,鄉親們都誇他演得好。


  李元朝不止一次穿過劣質的戲服。


  這女孩居然穿了一身戲服,看著還挺單薄,真是病得不輕啊,大半夜的,也不怕凍死。


  李元朝心裡有點可憐,彎腰抱起了女子,踏著月光走向前院,不管是人是鬼是常人還是精神病患者,先救人要緊。


  轉過後院,來到前院,李元朝有點猶豫,該把這女孩放哪裡?


  父母屋裡最合適,叫母親和她作伴,可是這會兒父母的大屋裡已經燈滅了,靜悄悄的,說明母親睡熟了,那折磨她的咳嗽總算是有了暫時的停歇。


  不行,不能打擾他們,尤其母親,好不容易睡穩,要是被喊起來,估計又是一夜咳得難以再睡了。


  家裡的舊屋子倒是還有,只是沒住人,裡面冷得像冰窖。


  只能放自己屋裡吧。


  反正是一個不正常的女人,就算和自己一個大男人共處一室又有什麼。


  李元朝抬腳撥開門,進屋把懷裡的女孩放到了炕邊上。


  幸好女孩不重,輕飄飄的,李元朝放下后舒一口氣,借著燈光查看傷勢。


  頭髮凌亂,髮絲間露出的臉被血污染得一團糟,看不清長相,倒是露出的一截脖頸顯得分外白膩。


  真是可惜了——李元朝思緒轉動,好白的一段脖子,可惜長在了一個瘋女人身上,這樣一個女人,肯定沒有哪個男人願意摸一摸這樣的脖子。


  身上的衣裳撕扯開幾個口子,露出的地方也全是血污,只能目測這是個身形苗條、身高適中的年輕女子。


  李元朝想了想,怕姑娘血污污染自己的被子,從枕頭下扯出一個白天換下要洗的舊床單,把姑娘全身包裹起來,又拉過被子蓋在身上,把她往炕里推推,估摸著睡到了炕里最熱的一坨,這才記起來關門,然後自己也鑽進被窩裡取暖。


  在外面這半天真是快要凍成冰棍了。


  母親病重,家裡的土炕是父親燒的,李元朝不會燒炕。


  父親燒得很熱,李元朝的身子很快就暖和了,牙關不磕巴了,再過一會兒,全身都舒活了,心思也跟著活躍起來,他轉過頭看枕邊那個身子,心裡說我是不是傻了,糊裡糊塗就把一個陌生人帶到家裡來了,還和我睡到了一個炕上,而且是一個女的,這萬一出點什麼事,豈不是給家裡惹來了大麻煩?

  這想法讓李元朝頓時腦子清醒了,他一咕嚕爬起來,是啊,之前只想著救人,可細想,這做法實在是欠妥當,萬一這女孩凍死了呢,而且她臉上身上都是血,又當著他的面吐了一口血,這要是忽然一命嗚呼死了呢,自己就算渾身是嘴只怕都說不清楚!


  可是難道我能見死不救,自己回家睡熱炕,讓她在柳樹下活活地凍死?


  那就有點不厚道!

  然而,就算這姑娘不死,但是明兒她家人找到了,會不會恩將仇報,說我拐帶了神經有問題的姑娘,然後獅子大開口勒索要錢呢?

  哎呀——李元朝心裡翻江倒海,覺得這事情真是有些麻煩。


  要不我再送回到樹下去,是死是活和我沒關係呀,我為什麼要攬這麼大一個麻煩呢!


  李元朝穿上棉衣和保暖褲,真的要抱這女孩出去。


  女孩跟死了一樣,幾乎沒怎麼掙扎李元朝就輕鬆抱起來了,可是,他又猶豫了,這女孩身子骨有些弱,又穿這麼少,這寒冬臘月冰天雪地的,送出去肯定逃不了一死。


  難道真讓她重新自生自滅活活凍死?

  要不把這個被子給她裹上?

  拎著被子,李元朝又苦笑了,明天早晨,有人找來,看到她裹在一個被子里死得硬邦邦的,那時候自己一家更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人不是你們害死的,那被子咋回事?被子都包在身上呢,你們還能說她的死和你們沒關係?!

  哎呀,這可咋辦,好像怎麼做都麻煩,都已經擺脫不了了。


  要不我看看她究竟傷在哪裡,要不要送醫院,實在不行我就打110 報警吧,這樣才能避免給家裡惹來更大的麻煩。


  李元朝下炕揭開被子,剛要伸手撥開女孩臉上的亂髮查看情況,女孩卻忽然開口了,「你是誰?為什麼要救我?」


  口氣很冷,好像從冰窖里發出來的。


  看樣子她很不高興,在質問李元朝吃飽了沒事幹撐的,沒事幹你幹啥不好啊,為何要救我?!


  李元朝瞬間石化在地,抬手就拍自己的額頭,這是腦子進水了,救誰不好,大半夜的,救個神經病回來,現在可好,人家不但不領情,還責怪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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