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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遭賊

  從「悅來客棧」出來,涵寶準備去「欣夢苑」。這幾年,除了「悅來客棧」,就數往「欣夢苑」領的客人多。和那裡的掌柜也比較熟絡,「芸姐借了三百塊靈石給我,去那裡應該能借到二百吧!」涵寶暗自想著。


  「欣夢苑」是個比較熱鬧的地方,己接近坊市中心,要順著廣陽大道一直前行,超過「正華街」十餘里,離中心不遠時,往右進入一條叫「地華街」的街道。其實,堯迢坊市的布局很規整,廣陽大道左右兩面分別有八條橫著的主街。這十六條街道的名稱也有講究,左面叫做「日月生輝氣象萬千」,後面貫以「寶路」二字。以「萬」字為例,就叫「萬寶路」;右面叫做「雲蒸霞蔚天地正氣」,後面貫以「華街」二字。所以涵寶比去的「地華街」正落在「天地正氣」的「地」字上。


  涵寶不疾不緩地走著,臨近午時,雲散雨收,坊市上空還有層煙氣未盡,陽光一照,形成一道七彩的虹橋,橫跨坊市,美不勝收,涵寶也禁不住仰頭觀望,正欣賞著,腦海中卻忽然現出纖芸輕攏鬢絲的畫面,那綠荷映照下的嬌顏,讓他心裡一跳。


  「綠荷、彩虹,現在已是夏季。」他念頭一轉,將畫面硬生掐滅。「尋道修真夢難全,一入仙路已忘年。」隨即他嘴裡輕吟出一句偈語。的確,修行之人,對四季己是感受不深,冬不冷,夏不熱,在陣法靈力的作用下,冬有紅花,夏有冰雪,哪還去特意關注個『春夏秋冬』。


  一路觸景胡思,而行人漸漸多起來,越接近坊市中心越熱鬧。到了「地華街」時,己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涵寶直奔「欣夢苑」而去,不一會兒,來到「地華街」中段的一道樓門前,門高丈許,上立一座八角小樓,進了樓門,是一個三進雙層四合院。涵寶直往裡走,準備到正房去尋找掌柜。剛進二門,西廂房正出來一人,向涵寶迎面走來,剛要擦肩而過,看到涵寶卻愣了一下,然後鼻翼翕動,眼中有欣喜之色一閃而過。


  見來人在自己面前停下,涵寶抬眼望去,頓時認出了對方,正是昨天他領來這裡的那個相貌普通,額角有條疤痕的青年,他說喜歡熱鬧,才帶到這裡來的。


  青年也認出了涵寶,說道:「你是昨天那個掮客,哎呀,正好我要去買樣東西,不知道哪裡有,你帶我去怎麼樣?」說著不經意地看了眼涵寶的胸前。


  涵寶搖手道:「這……仙師大人,實在對不住,我今天有事,不準備幹活兒,還望仙師大人見諒。」


  青年有些遺憾:「哦,這樣啊。」隨即又抱著絲希望商量道:「我急需這件東西,你如果帶我去,我給你二十塊靈石作為報酬如何?」


  二十塊靈石!涵寶暗自倒吸了口涼氣,做掮客這麼多年,還從未有人出過這麼高的價。何況自己現在正急需靈石,他立即心動了:「仙師大人,是否能告知你所需東西的名稱,如是坊市裡有,我也碰巧知道,才好為大人引路。」


  「嗯,叫我陸公子就行,我要買的這件物事,也不是珍稀之物,它叫「七火焚陰芝」,你可聽說過?」


  涵寶想了會兒,才從記憶里搜索出來:「哦,是這味靈藥,它可是陰靈鬼物的剋星,在「輝寶路」的「軒寶樓」就有,只是價格頗為昂貴。」


  「無妨,再貴也貴不過我袋裡的靈石。」陸公子揮手豪氣地笑道。


  在陸公子揮手的瞬間,涵寶突然捕捉到他的發角,被笑容牽引出幾條細微皺紋。涵寶心裡咯噔一下,立即明白此人易了容,但面上絲毫異色未露。易容之人來坊市,很常見,涵寶以前見過許多。


  「公子氣質出眾,來歷肯定不凡,自然不會在乎這點靈石,陸公子這邊請。」涵寶見他喜歡炫耀,就順勢誇讚道。然後,涵寶引著他出了樓門,向「輝寶路」行去。


  「輝寶路」在坊市中心的另一面,須穿過坊市中心才行。不久,二人就到了這裡,步入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邊上豎立著塊三丈高的巨石,上面刻著「堯迢廣場」四字。雖是廣場,實則一個繁華至極的市場。人聲鼎沸,四處全擠滿擺灘之人,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揮袖如雲。


  二人並肩穿梭在人流中,由於有的攤位間距離稍窄,致使行人在此處越加密集,自然免不了身體磕碰。涵寶便用左手橫屈在胸前,表面像在開路,實則暗中保護著懷裡的儲物袋。雖說修士六識敏銳,有人靠近身體,會立時警覺,但在這種流動人群中,卻是兩說。


  儘管涵寶己很是小心,盡量避免和別人接觸,但還是發生意外。在一擁擠之處,他剛擠出人群,突然覺得腳下拌了一下,背後恰好有人撞到他,於是,重心不穩,往前一個趔趄,雙手在條件反射作用下,往兩邊揮舞,想保持身體的平衡。


  可猝不及防之下,身體難以站穩,他正要提起法力,施放一個「輕身術」,身旁的陸公子突然伸手摟住他的前胸,往後拉了下,涵寶立即站穩。陸公子慢慢鬆開手打趣道:「怎地如此不小心,別把牙給磕了!」


  涵寶臉紅了下,有點尷尬地道:「多謝陸公子援手,不然,真要出醜了。」說著,裝做靦腆地伸手揉了揉胸口,觸手之處,儲物袋依然在懷裡,便不做他想。也難怪涵寶如此小心,因為裡面裝著他所有積蓄,且對他太過重要。


  接下來在涵寶的謹慎之下,再沒有發生什麼小插曲。出了廣場,涵寶為他介紹著坊市的一些奇聞異錄,陸公子不時回應兩句,就這樣,二人來到了「軒寶樓」。


  通過夥計求見掌柜,說明來意,掌柜照例給了涵寶一塊靈石,至於「七火焚陰芝」自有陸公子去和掌柜恰談,不關涵寶的事了。但在去之前,陸公子倒也守信,按約給了涵寶二十塊靈石。


  然後,涵寶就往回走,打算繼續去「欣夢苑」向掌柜借靈石。但去之前,他還有件事要做,因為「堯迢廣場」人太多,剛剛賺到的靈石揣在兜里不保險,所以想將之放進儲物袋。於是,他找了個背陰無人之處,取出了儲物袋。


  剛輸入法力,他渾身一震,眼中滿是不信,然後加大法力的輸入,可還是一樣,心神中,儲物袋裡空了一片,所有的靈石不見了,不見了!不見了!可涵寶還是不相信,立即蹲在地上,一股腦地將裡面東西全倒了出來,其它東西都在,唯獨一塊靈石也不見,可他依然不甘心地抖著。


  當確定儲物袋裡的確沒有靈石,所有靈石不翼而飛后,他說了句:「糟了,被偷了。」只覺腦海中「轟隆」一聲,宛如晴天響起一聲霹靂,直震很他眼前陣陣發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涵寶覺得心往下沉著,一直往下沉,以致呼吸不暢,氣提不上來。胸膛里堵塞得厲害,脹痛得難受,想通過吼叫發泄出來,可喉嚨里像淤積了泥沙,憋得他臉色青白交替,眼淚長淌。隨著淚水流出,那種心痛似找到宣洩口,涵寶終於忍不住嗚咽著哭泣,頓時涕淚橫流。


  他努力地想讓自己平復,可一想到自己在坊市辛苦奔忙,一塊一塊地積攢,幾年省吃檢用,其中的那種艱難。那淚水便剛擦去,又湧出來,總是擦之不盡。


  「這樣不行!」他在心裡怒吼一聲,一口咬在舌尖上,疼痛使他渾身顫抖了下,然後又猛地深吸口氣,卻嗆得他咳嗽不止,而這一通咳嗽,反而讓他回過神來。


  將地上的東西裝回儲物袋,一把塞進懷裡,涵寶咬牙切齒地站起來,此時他血紅著雙眼,臉色猙獰,額角的頭髮不知何時抓散,披在半邊臉上。嘴裡罵個不停:「是他,一定是他,這個狗雜種,沒想到是個他媽遭萬人睡的爛賊。」


  涵寶第一個想到偷他靈石的,就是陸公子,因為在接觸陸公子之前,他剛放靈石進去過,而一路上,也只有陸公子的手接觸過他前胸。想到這個賊人假腥腥的模樣,涵寶氣得幾近發狂。


  然後他拔腿就往「軒寶樓」瘋狂跑去,引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涵寶幾乎是衝進「軒寶樓」的,剛進去他就立即四處尋覓,夥計想詢問他什麼事,居然拉他不住。尋了一圈,連陸公子影子也沒見著,他一把拉過來一個夥計,紅著眼問:「那人呢,那個人呢?我問你那個人哪裡去了?快告訴我!」


  夥計見他有些癲狂,猜測他可能真遇到了什麼事,也不生氣,只高聲道:「誰呀!你說的是誰?能不能說清楚點。」涵寶急道:「就是我剛才領到你們這兒的那人,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夥計:「我不知道哇……」這裡的動靜,己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頓時走過來圍觀。其中有個夥計問道:「你說的那人是不是頭上有道疤?」涵寶聞聲忽地回頭,像抓住根救命稻草,那目光很是瘮人,並忙不迭地點頭:「是的、是的,他走了嗎?」這個夥計道:「走了,剛走一會兒,我親眼所見,往廣場方向去的。」涵寶聽罷,一句話未說,轉身便跑出門去。


  一路小跑,他不停地觀望,不敢跑得太快,害怕錯過。到了廣場,又在人群里鑽來鑽去尋找著,有時把路人擠得東倒西歪,性子急躁的正要喝罵,但看他火燒火燎的狼狽模樣,只得作罷。


  整個廣場找了一遍,毫無收穫,涵寶便順著來路尋到了「欣夢苑」,因為不知陸公子住哪間房,他只好去見掌柜,所幸來過多次,知道掌柜通常住在上房的中堂里。


  涵寶跨過二門,剛進院子,就看到一個胖胖的,滿臉紅光的中年人,坐在中堂里一張太師椅上喝茶。他叫鴻福,是「欣夢苑」的主人。看到涵寶汗噠息粗地跑來,驚訝地放下茶杯,起身急忙問道:「小寶,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竟把你搞成這樣?」


  涵寶用力喘了兩下,咽口唾沫濕潤了干焦的喉嚨才道:「福叔,你還記得昨天我給你帶來的,那個額頭有疤痕的房客嗎?」


  「記得,怎麼了,先前我似乎看見你和他一起出去。」鴻福不明白涵寶為何問此人。


  「那你看到他回來過沒有?」涵寶急切地問。


  「沒有,自和你出去,就沒有回來過,這點我敢保證,因為我一直未曾離開過,到底怎麼了?」鴻福開始好奇起來。


  涵寶立刻滿臉失望,沮喪地道:「福叔,他是一個賊,你要小心點」說完,急忙轉身欲去。


  鴻福一驚:「賊,小寶,你等一下。」他叫住了涵寶。


  涵寶只得停下,就看見鴻福取出張畫像,展開在他眼前道:「最近坊市裡的確出了個厲害的盜賊,『雲寶齋』和『楓靈閣』損失慘重,這是三宗坐鎮前輩派人發下的追捕畫像,可與你說的這個人,長得並不像,你看。」


  涵寶看去,畫像上是個尖嘴猴腮,賊眉鼠眼,上唇角有兩綹鬍鬚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他突然想起段天倫也說過類似的話。如果說陸公子是這個人易容裝扮的,可時間上不對。畫像上的人幾天前就作了案,而陸公子是昨天才來坊市的,還是自己給他介紹的住處。除非……涵寶心裡一動。


  「的確不是同一個人,福叔,是我搞錯了,今天,我和陸公子出去,見他鬼鬼祟祟的,行為可疑,以為他是這幾天傳聞的賊,於是,急忙跑來告訴你,看來是我搞錯了。」涵寶眼珠轉動,如此說道。


  「哎呀,小寶,你可嚇到我了,窩藏盜賊的罪名我可擔當不起,不過,仍然謝謝你來提醒我。」


  「應該的,福叔,沒什麼事我就告辭了。」


  涵寶辭別鴻福剛出「欣夢苑」,立即掏出張傳訊符,啟動后說道:「三好,如果你在外面,就立即回洞府,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和你商量。」他特彆強調了「重要」二字。


  當涵寶看到畫像,和陸公子聯繫起來,心中便有了個大膽的想法,於是,他不再尋找陸公子,而是直奔自己的洞府而去。


  剛到半路,三好傳訊來說他在洞府,涵寶就加快了腳步,遇到無人處,甚至跑了起來,即使這樣,也花了一個時辰才趕回去。


  剛踏上平台,就看到三好已在那裡等著,正伸長脖子張望,見涵寶那副模樣,知道有事發生,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的眼睛怎地這樣紅?」


  沒想到涵寶劈頭就問:「三好,你拿『金精息土』去找南旭真人了嗎?」三好道:「還沒有呢,我在尋思著怎樣把它分成兩半,用一半去講條件,這是你出的主意,怎麼,不用拿去了嗎?」


  見金精息土還在,涵寶臉色一輕,鬆了口氣道:「你把『金精息土』給我,我親自去,要快,晚了怕生變故。」


  三好鬍子一翹,有些不爽地道:「你把我搞糊塗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出來,我們合計一下,或許我有更好的主意。」


  涵寶急了,很認真地看著三好道:「三言兩語我說不清,但請你相信我,我真的很急,需要拿『金精息土』去找赤玉真人,有很重要的事。」


  「好吧,本來就打算給你的,拿去吧,不過,我提醒你,凡事多考慮,想清楚再做,不要輕易衝動!」三好見涵寶如此著急,叮囑一句后,取出『金精息土』交給了他。


  涵寶伸手接過來,攥在掌心,連自己的洞府也未進,轉身又狂奔而去。


  望著涵寶的背影,三好無奈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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