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四方之變（上）
返回城堡的艾洛還沒有休息一下，就又有人送來了最新的報告。
本來打算先睡一覺再查看它們的艾洛，在視線瞥到報告上的一個名字之後，卻忽然改變了主意。
說起來……也是時候看看大陸戰略的執行情況了啊。
這樣想著，艾洛翻開了第一份報告。
法肯里奇西南，衛茨地區。
這裡是法肯里奇王國與希伯塔公國的緩衝地帶，一片長年被戰亂所充斥的土地。
衛茨地區的人民自古以來人人尚武，不羈而充滿血性，要不是內亂嚴重，這片土地上必然會崛起一個實力頗為強勁的國家。
也正是因此，無論是曾經的法肯里奇還是希伯塔，都不希望衛茨變成一個團結的地方。過去的幾十年裡，兩國都在暗中拉攏當地的一支或者幾支武裝勢力，讓這裡保持戰亂狀態。
不過在十二年前，這似乎要持續到世界末日的混亂情況逐漸發生了根本的改變。
說來也簡單，突然有一條藍龍決定在衛茨東南的一片荒漠中定居，還順勢奴役了一個附近的小型游牧部落。
實際上這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畢竟衛茨地區算是一個三不管地帶，幾乎什麼人都可以過來插上一腳——反正局勢也不可能變得更亂了。
而且通常情況下，那些想要從混亂中分一杯羹的人也只會發現，自己到了最後也將被這個大漩渦所捲入，要麼一無所獲地離開，要麼徹底陷入戰爭的泥潭之中。
從這個角度來說，衛茨的人民心裡還是有些盼望真正能有一個勢力將這片廣袤而荒蕪的地區統一的。
他們唯一沒能想到的是，帶領那個勢力統一這裡的，是一條以邪惡而出名的藍龍。
更準確地說，是由一條藍龍支持的，名為馬倫的沒落貴族。
扶持一個傀儡自然也是有著原因的：在如今這個世界上，至少是在西大陸，幾乎沒有哪個地區的人們心甘情願地接受一條彩色龍的統治。但如果統治他們的是一個人類，那麼事情就會變得順利多了。
就像大部分人知道的那樣，這條自稱為卡拉芒克的藍龍有著這一族典型的自負和驕傲，他沒有讓馬倫使用任何策略——或者說他唯一的策略就是簡單的威逼利誘，再不行就一路硬打，不服從就打到服從為止。
然而這番看似魯莽的做法，反而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很多時候，絕對的武力是可以碾壓一切計謀的！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那條藍龍和馬倫幾乎沒什麼僕從，可在第一次征伐之後，人們驚訝地發現他們的手下竟然有著一支完全由土元素組成的千人隊！
土元素由於不會疲憊，不會飢餓，也不會恐懼，再加上具有四大元素中最為驚人的力量和體格，即使是一個最普通的土元素也能打敗兩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卡拉芒克扶持的這個勢力幾乎是一戰成名，短短一夜之間就有三個小勢力被征服，四個小勢力被屠滅，而那支土元素軍隊的名聲也直接暴漲——對冒險者來說，土元素並不算是高級的怪物，可是一千個土元素聚集在一起呢？
卡拉芒克和馬倫的出現無疑讓整個衛茨地區的水沸騰起來：任何一個勢力都沒有把握單獨對抗由一千個土元素組成的軍隊，而希伯塔公國自然也不希望這條藍龍的傀儡真的統一衛茨地區，於是加大了對它手下幾個勢力的扶持。
只可惜，情況比所有人想象中變化得還要快。
最先改變態度的卻是法肯里奇，這個原本也不希望衛茨統一的國家，忽然發出聲明，支持衛茨的獨立，還美其名曰「自由與解放」，不但變著法給卡拉芒克的勢力輸送勞動力，還多次派遣官員和卡拉芒克溝通，甚至於放出風聲，說希望看到一個愛好和平的鄰居而不是一塊混亂的戰爭泥沼。
而這條藍龍也順理成章地示意馬倫接受了法肯里奇的示好。在沒有了後顧之憂后，他幾乎沒有任何停歇地驅使著土元素軍隊，用最簡單也是最暴力的方法將那些不服從自己的勢力統統打敗。
雖然這麼做的代價是土元素軍隊不到兩年的時間裡就損失慘重，甚至已經不能再稱之為軍隊了，但收穫同樣是喜人的：整個衛茨地區在短短三年之後就迎來了統一。
希伯塔公國當然不想看到這種事的發生，然而卡拉芒克的動作真的太快了，而他們想要援助傀儡勢力卻還要偷偷摸摸，以免被法肯里奇佔據了道德的制高點。
不用說，上述的一切自然是艾洛暗中操作的結果。
土元素軍隊自然是艾洛兌換出來的，雖然在九大王國和四大帝國面前，這麼區區一千個土元素還不夠看，但用來對付衛茨地區的眾多小勢力還是勉強夠用的。
而故意消耗土元素軍隊也是為了安撫其他國家，畢竟這一支軍隊的威脅性真的不低，如果他們擔心這支軍隊在衛茨統一后還保留下來，為了自身安全而插手衛茨地區，那可就有些被動了……
現在在艾洛的授意下，卡拉芒克盡情地用土元素碾壓對手，一方面減少了統一衛茨地區的時間，另一方面也讓周邊各國吃了顆定心丸：看吧，這支軍隊的首領根本不懂軍事，只貪圖一時爽快而已，等他統一了衛茨地區後土元素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不會給你們造成什麼威脅的。
當然，這種有些欲蓋彌彰的做法不可能騙過所有人，艾洛也沒打算真的做到這一點。實際上，只要騙過大部分人，使得卡拉芒克不至於在輿論上陷入劣勢就足夠了。
至於那些讓人保持懷疑的人？
讓他們去懷疑吧，反正艾洛是在諾埃萊的傳送術下直接找到卡拉芒克進行土元素交接的，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與卡拉芒克進行過直接接觸了。
總而言之，在完成統一后，卡拉芒克沒有急著建國，而是很有耐心地花了九年時間將整個衛茨地區徹徹底底地整頓了一番。
直到半年前，當這片地區基本恢復了平靜之後，他才和馬倫討論起建國事宜。
這一天，萬事就緒，一座巨大的廣場上，馬倫作為卡拉芒克的直接使者，帶著他的追隨者們和法肯里奇的幾名官員，一起來到了這建國典禮的舉辦現場。卡拉芒克則為了避免引起恐慌，而沒有出現。
說是廣場也不過是沒有高大建築的一片空地罷了，很多地方都是泥土地面，連主席台也是臨時搭建的。
即便如此，整個衛茨地區的居民也紛紛從各個地方趕來參加這次集會。
因為對於這些長年飽受戰爭疾苦的人們來說，今天這個集會太重要了，這是他們建國典禮啊。
還沒到正午時分，廣場上就已經是人山人海了，在廣場外圍也同樣是水泄不通的情況。
在廣場的各個角落，馬倫手下的士兵，還有一些來自法肯里奇的士兵正在維持秩序。
這名身材微胖的貴族站在高台上，看著廣場上聚集的幾萬名群眾，一時間感慨萬分。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馬倫真是做夢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個沒落貴族，居然還有成為一個國家首領的一天！
哪怕這個首領，只是別人的傀儡……也足夠了。
因為他小時候，家族還相當顯赫，可是後來就破落下來，導致他吃了不少苦，心中一直想要振興家族。
此外馬倫沒有野心，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治理國家的料，所以即使只是一個虛名，他也滿足——況且，當初卡拉芒克找上門的時候，他就知道是自己的這種性格決定了會被選中。
而今天，他所期待著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時間快要到了。」一個官員小聲提醒馬倫。
「我知道了。」馬倫點點頭，上前一步，身邊的一名法師隨即發動了擴音術。
下一刻，馬倫的輕咳聲頓時傳遍了整個廣場，而幾乎是一瞬間，原本嘈雜的廣場馬上安靜了下來。
馬倫深吸一口氣，心裡按照那條藍龍提前給自己的稿子，開始了演講。
「歡迎你們的到來，衛茨的兒女們。」
僅僅一句話，有的人眼眶就泛紅了。不知多久了，他們都是自稱為某某勢力，或者某某部落的子民，幾乎忘記了在最初的時候，所有人都屬於這片名為衛茨的土地。
「我很榮幸，能夠在這裡將你們期待已久的東西還給你們。」
幾十年來，這裡的人們飽受戰爭疾苦，他們嚮往和期待的，不過「和平」兩個字。
「過去的幾十年裡，我也是這片土地的居住者之一，我了解你們，就像了解自己一樣。」馬倫此時的語速並不快，卻充滿堅定的力量，「因為在戰爭中，我們都失去了太多我們在乎的東西，即使是神明，也沒能將它們還給我們。」
更多的人開始泣不成聲，失去親人、家庭，還有原本平靜的生活一直都是他們心中永遠的痛。這道傷疤只要稍一觸碰，無論多麼堅強的人也會痛徹心肺。
「但是，」馬倫突然提高音量，語氣也隨之一轉，「既然依靠向神明祈禱，無法換回曾經的生活，就必須有人帶領這片土地上英勇的人民，用刀劍和鮮血照亮黑暗。」
「很幸運，人們選擇了我，而我也勝利了——不，是我和我的人民勝利了。」
馬倫向前一步，張開雙臂，「從今天起，這裡不會再有慘無人道的戰爭，不會再有血流成河的殺戮，不會再有餓殍遍地的飢荒，也不會再有徘徊不去的死亡。」
「所以，盡情歡呼吧，告訴那些逝去之人的英靈，他們的血沒有白流，他們用生命換來了以後的和平！」
「就在今天，就在現在——我宣布，衛茨公國正式成立！」
簡短的演說使得整個廣場沸騰了，這一刻對衛茨的所有人來說，真的等了太久，幾十年來，第一次有人完成了這個地區的統一，而和平的光輝，也終於籠罩了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