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所謂炎龍
在前線的氣氛已經緊繃到極限的時候，伊考特山谷中同樣是一片緊張與壓抑，一年來規模再度擴大了一些的希望鎮上，一名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來回巡邏著，不時還有斥候急匆匆地進出小鎮。
除此之外，小鎮圍牆外那些弩機也足以說明目前情況的緊迫了。
戰爭還沒有爆發，但整個希望鎮都已經如臨大敵——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即將要面對的，是秣馬厲兵十多年的史塔西的大軍。
哪怕伊考特山谷的領主，是扶持新國王即位的艾洛伯爵，這也絲毫不惱降低人們心中的緊張。
「再確認一次！什麼叫敵人正在原地待命？他們能不能給我們一個可靠的彙報……我要知道：前線、究竟、怎麼了！」伊戈爾將軍看著地圖，惱怒地呵斥道。
作為炎龍要塞的總指揮官，他此刻不在要塞里而是在距離要塞幾十公里的伊考特山谷，並不意味著他是什麼貪生怕死之輩，而是他一開始就沒有把握守住炎龍要塞！
就像前面分析過的一樣，這場戰爭絕對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法肯里奇的軍隊幾乎各個方面都不如史塔西，正面抗衡的結果絕對是一敗塗地。
劣勢大到這個程度，只怕像塔特爾公爵那樣的名將也難以回天，更不用伊戈爾只是一個水平還算過得去的將領。
所以伊戈爾將軍沒有將目標定為徹底擊敗敵人，而是盡量消耗對方的力量。
除了炎龍要塞，伊戈爾還在伊考特山谷前布置了足足四道防線，以便層層削弱史塔西的有生力量——目前這個情況下，以逸待勞恐怕是法肯里奇唯一的優勢了。
如果戰爭能夠按照伊戈爾的預想發展，那麼史塔西方面或許就會因為過大的傷亡而重新考慮深入、佔領法肯里奇的計劃，而那時也就是法肯里奇的生機所在了。
況且作為最高指揮官，他需要煩心的事也不止在戰略層面。
在戰術層面上，剛剛的消息讓他差點就罵出來了。其實如果不是考慮到這裡是艾洛的地盤，周圍的人也有不少都是艾洛的手下，伊戈爾真的很想罵人。
看看吧，讓他面對戰略上那麼大的壓力，就已經足夠噁心人的了。而現在史塔西在馬上要全面進攻的時候，對面突然沒了動靜，這更是讓伊戈爾感到心虛。
他懷疑喬恩大公那個鬼才正在搞什麼小動作，甚至是正在策劃著什麼大陰謀。在這個想法的驅動下，他現在煩躁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腔了。
「見鬼！立刻通知艾洛伯爵，讓伯爵他……知道我們眼前遇到的情況！」他沉默了兩秒鐘，然後開口吩咐身後的傳令兵，先把眼前的事情告訴那個神秘的艾洛伯爵。
可是還沒等傳令兵走出門，門口就有幾個人走了進來，皆是一身黑色長袍，胸口則別著一個繪著薔薇花的徽章。
「伊戈爾將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您為何如此著急？」
為首一人伊戈爾認識，那就是希望鎮的鎮長，地精拉賈。
據說拉賈很早以前就跟著艾洛伯爵了，算是後者的親信。而且最近他似乎加入了一個由艾洛伯爵成立的小型教會，去信仰一個叫做炎龍的神了。
那身黑袍還有徽章，就是這個教會的標誌性象徵之二。
雖然心裡看不起什麼炎龍，也不太喜歡地精，但這裡好歹是艾洛伯爵的領地，伊戈爾可不是塔特爾公爵，有著目空一切的資本，目前他還不想把關係鬧僵。
於是他不得不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訴給了拉賈：「正好，這件事你得知道一下，最好能告訴伯爵。」
「我的正面上，史塔西的軍隊在莫名其妙的位置上停下來了，他們距離我們很近，卻沒有立刻發起進攻，這很不尋常。」
「哦，我的將軍大人，伯爵大人已經預料到了，敵人不會進攻的。」拉賈明顯鬆了一口氣，轉身對著身後由幾名地精、蜥蜴人、狗頭人和獸人組成的隨從笑了笑，「看來伯爵大人真是英明至極啊。」
「對啊對啊，伯爵簡直無所不知！」
「我最佩服的就是伯爵了。」
同為教會成員的隨從們紛紛點頭附和道，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
看到這一幕，伊戈爾心底不由得冷哼一聲，不過還是沒表現出來。
看看，那什麼炎龍教會絕對是不正經的人聚集的地方！吸納地精和獸人也就算了，怎麼連蜥蜴人和狗頭人都能當信徒了？
而且接觸了這幾天，他發現這個教會的部分成員似乎對領頭的艾洛伯爵有一種近乎盲目的狂熱信念。
這倒是讓他想起了一些歷史上出現過的黑暗陣營的教會，也因此，信仰光明之神的他對素未謀面的艾洛伯爵越發不喜了。
要不是現在敵軍壓境，他才不想在這裡多呆一分鐘！
「也許只是他們想要合圍，並且一口氣吃掉我們的部隊。」伊戈爾努力將注意力轉移到正事上，他想了想，說出了一種可能性較小的猜測。
「我想，這不可能，將軍大人。」拉賈倒是對自己這一邊的士兵很有信心，「雖然我對軍事不太擅長，不過能看得出來，那樣的話他們就太自大了。」
這倒不是拉賈胡扯，而是事實如此。雖然法肯里奇的軍隊不如史塔西，但再這麼說法肯里奇也是九大王國之一，正所謂「睡獅比吠犬更可怕」，法肯里奇的底蘊還是在的，兩國之間也不是天差地別。
換句話說，史塔西現在就算強攻，也可以戰勝法肯里奇，但隨之而來的損失會讓他們無力再發動任何進攻。
「有道理……」
伊戈爾將軍也不得不承認，拉賈這次說的確實很對——不過這樣一來，他就徹底搞不懂史塔西想幹什麼了。
現在不僅是他，法肯里奇邊境部隊里的幾乎所有中高層軍官都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有的時候，打起來反而比這種危險又詭異的等待更容易讓人安心。
大家都在猜測，史塔西公國的軍隊究竟在做什麼，他們在等待著什麼。是在等待過後突然發起進攻，還是會悄然退去，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這個問題在這個時候，圍繞在每一個指揮官的心頭，揮散不去。
片刻之前，伊考特山谷的中央城堡里，同樣聽到這個問題的艾洛發出了一聲嗤笑。
「拉賈，我忠實的僕人。」
黑色巨龍直起身子，大量的金銀珠寶從他的身上滾落，「喬恩大公不會下達攻擊命令的。」
「主人，請寬恕您愚昧的僕人。」
拉賈有些惶恐地俯下身——如果不是知道艾洛的體表有著致命的物質，他現在甚至可以去吻艾洛的前爪——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這樣就能鼓起勇氣來一樣。
一年過去，艾洛的龍威效果又變強了一點，而拉賈一年前就過了身體的巔峰期，承受能力也沒那麼好了。這一增一減之下就使得拉賈在艾洛面前變得更加敬畏。
「雖然拉賈對戰爭不了解，可這也是其他幾位大人的意思……」拉賈又深深鞠躬，「萬一他們進攻的話，炎龍要塞恐怕難以防住，那時候戰火就會引到山谷里啊……」
也難怪他對戰爭如此上心，畢竟他的族群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一個可以安心發展的地方。如果伊考特山谷被波及，說不定大家又要背井離鄉了。
那種艱苦的生活，如果換了五年前，也許拉賈咬咬牙就撐過去了。可五年來他都是在一種幾乎衣食無憂的情況下生活的，早就無法習慣當初顛肺流離的生活了。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族群。
這五年裡，拉賈幾乎是看著自己的族群從當初的不足一百，發展到了現在的接近一千，而且這還只是地精的數量。如果把狗頭人、蜥蜴人、獸人、半獸人、人類等生活在希望鎮一帶的居民都算上，那他手下可就足有兩千多人了！
這不是個小數字，兩千人哪怕只是名義上歸他管，那種巨大的虛榮感也完全能讓一個原本一文不名的智慧生物激動到窒息的。
反過來，一旦戰爭打響，這兩千人最後能剩多少都不知道，這對拉賈的打擊自然也是巨大的。
不過還沒等拉賈說完，艾洛就再度發出了一聲嗤笑。
「拉賈，」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進入少年期后不斷發育的發聲器官也讓他的聲音顯得十分洪亮，「你是我最忠誠的僕人，也是炎龍教會目前唯一的教長，你知道你該做什麼。」
「主人……」
拉賈頓時額頭上冒出一片冷汗。
艾路確實一直以來都不在外人面前避開這樣稱呼自己，所以伊考特山谷里的所有居民都知道自己是領主的寵臣。
而且近年來艾洛那剛剛具備雛形的教會中，自己也擔任了教長一職，此刻胸口那枚黑薔薇加四片銀葉的徽章正表明了這個身份的高貴。
目前炎龍教會裡預設了七個階層，從下到上依次為普通信徒、內部信徒、高階信徒、核心信徒、教長、教宗和教皇。其中最後兩個階層因為教會目前的規模還太小，所以並沒有實際的擔任者——也就是說，拉賈某種程度上已經是一龍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了！
儘管名義上拉賈不可能與希爾卡特他們平起平坐，但對其他巨龍來說，拉賈無疑是艾洛的私有物，他們也不可能冒著和艾洛翻臉的風險去動他。
不過，多大權利也就意味著多大的責任。
身為教會的實際領導者，就要遵照、實現艾洛的意志，如同晨曦教廷的教皇絕不會違背光明之神一樣。
這就是艾洛話里的意思。
「拉賈，不要讓傲慢蒙住了你的眼睛。」艾洛一邊說，一邊看向了微微發抖的地精，目光在城堡各處掃過。
他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語氣緩慢但是帶著不容置疑的腔調：「我之前一直選擇那些我的反抗者作為食物，但這不代表……我不會選擇我的屬民作為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