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本性
維斯用力吞了一口口水，他現在心裡非常矛盾。
大概半個小時以前，隨著一場小規模虛空風暴的爆發，伊考特山谷的戰爭落下了帷幕。
就連一向自詡智慧的他也不得不說自己沒法提出比艾洛更好的戰術了，他和弟弟在地面戰場幫助希望鎮的地精、蜥蜴人們衝鋒，兩條黑龍的龍威對這種小規模的戰爭非常有效，哪怕是幼年黑龍。
儘管狗頭人的數量是這邊的好幾倍，但戰局還是生生地被拉入到僵持狀態中，而不是維斯想象的瞬間落入下風。
那兩個食人魔的存在倒是一個很大的威脅，不過他們按照艾洛的吩咐盡量迴避食人魔，同時殺傷狗頭人，很快那些原本就喜歡欺軟怕硬的狗頭人們就在龍威的影響下開始逃跑了。
食人魔的數量本來就不多，而且艾洛在那邊又牽制了大部分，所以這兩個食人魔幾乎是立刻就被潰逃的狗頭人們沖得站立不穩，希爾卡特見機送上一道火焰吐息，讓兩個傻大個好好領教了一下巨龍的厲害。
卡拉芒克負責的天空戰場進展也十分順利，巨龍原本就是天空的霸主，況且對藍龍來說，凶暴蝙蝠就和食物沒什麼區別。就算一百多隻凶暴蝙蝠確實可以對一條少年藍龍產生威脅，然而在火巨人們將其中一小半調回身邊守衛之後，卡拉芒克就意識到天空中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阻止自己了。
順便一提，事實證明那些被調回去的凶暴蝙蝠一點作用也沒起：艾洛雖然也是幼龍，但是他的龍威比卡拉芒克還強，那群盤旋在火巨人上空的蝙蝠們在艾洛升空的時候逃得比誰都快。
總之，這次的勝利者無疑就是托卡馬克派。
不過在打掃戰場的時候，維斯發現了一點小問題，那就是艾洛沒有出現。
按說他作為托卡馬克派的老大，同時也是伊考特山谷的領主，不可能不在勝利后現身的，也許人類會出於某些考慮這麼做，但這不符合龍族的本性。
除非……艾洛有什麼事無法出面！
想到這個可能的時候，維斯心裡一顫，幾乎一瞬間聯想到了山谷入口處的那一場虛空風暴。
在傳承記憶中，維斯很早就找到了關於虛空的描述。
宇宙之中有形體的物質組成了一個個世界，沒有形體的黑暗能量則形成了扭曲虛空。整個扭曲虛空連接著各個世界，扭曲虛空是充滿了混沌能量的異世界，也是虛空惡魔的家園，還是奇異能量的源頭。
扭曲虛空里沒有生物賴以生存的氧氣，還充斥著混沌能量和各種致命的射線，只有虛空生物才能在其中存活。
一旦虛空與主位面被聯通，在沒有足夠的手段確保連接穩定的情況下，虛空風暴就會產生——至於威力，剛剛維斯已經見識到了。
那個地方……幾乎一切事物都被毀掉了，不論是火巨人、狗頭人、食人魔，還是花草樹木，甚至大塊的岩石都被銷蝕掉。
最初他以為這是艾洛隱藏的手段，可是後來他開始懷疑了。
如果艾洛真的能引發強大的虛空風暴，他可不信艾洛沒有脫身的把握，畢竟虛空的危險任何一條龍都清楚。而且在進入古龍期之前，龍族是不可能以肉身正面抗衡虛空的力量的。
換句話說，艾洛……可能遭遇了意外。
當然維斯也不相信艾洛會這麼簡單與敵人一起葬身在虛空風暴里，這條龍給他的驚訝實在太多，逼迫他不得不儘可能地高估對方！
所以在希爾卡特他們忙著慶祝的時候，維斯偷偷跑了出來，搜尋著艾洛的蹤跡。
終於，在城堡大廳里，他再度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黑色身影。
和記憶中有些不同，此刻的艾洛像是徹底筋疲力盡了一樣，沉沉地倒在地上，遠遠看去毫無動靜。
維斯能感覺得到，艾洛的氣息變得很微弱，雖然從遠處看，他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傷痕，可那股虛弱到甚至有些垂死意味的感覺騙不了自己！
更何況，艾洛不遠處那一灘已經凝固的血液，可不像是假的。
猶豫了一下，維斯靠近了一些。現在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條黑龍正毫無知覺地昏睡著，如果不是腹部輕微的起伏，簡直就和一具屍體沒有什麼不同。
機會……來了嗎？
這個念頭跳進腦海的一刻，維斯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沒錯，雖然他承認艾洛是老大，可這不代表他就不想做老大了。正相反，維斯時時刻刻都在窺視著艾洛，等到他虛弱的時候，就一舉幹掉他。
如今，好像自己的機會來了。
「冷靜……」
維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讓心跳緩和下來。艾洛對他的影響實在太深了，哪怕此刻艾洛沒有一點知覺，虛弱到了極點，維斯也不敢輕舉妄動。
大廳里靜悄悄的，除了自己的心跳，維斯聽不到任何聲音。
或許以後沒有更好的機會了，只要拼一把……只要殺了艾洛……！
這個念頭彷彿有個魔鬼在他的耳邊誘惑著，維斯閉上眼睛，片刻后終於下定了決心。
面對那條黑龍，再怎麼謹慎都是不夠的，現在還不能出手。再靠近一點吧……
「艾洛？你怎麼樣了，沒事吧？」維斯壯著膽子一邊嘀咕著一邊湊近艾洛觀察著，「你——啊！」
下一刻，倒在地上的艾洛突然睜開眼，中軸線裂開成瓣的龍眼中金絲狂閃，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卡住了維斯的脖子，冷冷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沒……我只是……看看……」
維斯被他掐得直翻白眼，他企圖掰開艾洛那隻鉗子似的前爪，但顯然是徒勞的，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頸骨在咔咔作響，他一點也不懷疑這條突然狂性大發的黑龍只要手上一使勁，就會掐掉他的腦袋。
該死的，難道艾洛做出虛弱的假象就是在試探自己嗎？自己已經暴露了嗎？一切都要完蛋了嗎……
艾洛的眼中金光閃閃，就像是兩團燃燒的太陽烈焰，在他瞳孔深處暗紅色的光芒讓身為巨龍的維斯也有些不寒而慄。
這是維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與艾洛對視，不過他寧可這是最後一次。
維斯此刻心裡懊悔不已。他早該想到以艾洛那樣謹慎而陰險的性格，沒可能輕易就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說不定經歷了上次莫名其妙受傷的事件后，艾洛早就在懷疑自己了，這次就是打算讓自己露出破綻，好順理成章地除掉隱患……
真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啊！
心裡苦笑了一聲，維斯徹底放棄了掙扎，閉目等死。這次，是他徹底輸了。
但最終，艾洛沒有掐斷他的脖子，而是冰冷地注視了他半天后，突然手一松，將維斯已經不算小的身體丟在了一邊。
「把戰爭的結果彙報給我，告訴拉賈，讓他繼續建設希望鎮。然後讓那個法師來見我。」
「咳咳……是、是！」
維斯乾咳了半天才緩過勁來，此刻死裡逃生的他已經什麼都顧不得多想了，唯一的念頭就是服從艾洛的命令，然後立刻遠離這裡！
巨龍確實是一種非常傲慢的生物，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求生之心也比其他生物更加強烈，只是一般來說，很少有什麼事物能讓巨龍恐懼到想要不顧一切地活命的程度。
從這個角度來說，艾洛可是做到了不知多少屠龍勇士也沒做到的事。
當城堡大廳里只剩下艾洛自己的時候，這條幼龍終於吐出一口氣，再度伏下身去。
好險……
這是他腦中浮現出的一個樸素的想法。是的，沒有什麼勝利者的得意和高傲，艾洛的心情並不比劫後餘生的維斯好多少。
這一次真的是在運氣和各方面因素綜合之下，自己才能活命啊。
先是兩個火巨人自相殘殺，然後是自己賭贏了，用血液殺死了贊羅圖斯，然後又不知道是誰引發了虛空風暴，徹底摧毀了敵人的核心。
最後還是依靠自己提前布置的空間坐標與積累的大量信仰點，這才僥倖逃生。剛剛要不是自己及時蘇醒，維斯一定會咬斷自己的脖子！
至少有一點維斯沒有想錯，艾洛確實早就在提防著他了。如果換成人類的話，或許會理智地斬草除根。然而艾洛也是龍族，貪婪與傲慢兩個特點他也有。
因為貪婪，艾洛想要儘可能多地掌控手下，特別是龍族追隨者，哪怕明知道對方並不忠心。
因為傲慢，艾洛相信自己有能力控制住桀驁不馴的巨龍，哪怕他已經不止一次因此而受到生命威脅。
而且不僅是過去，以後艾洛仍然會這麼做，因為這就是龍的本性，絕無更改的可能。
就算因此而死，艾洛也已經有了覺悟——那只是因為自己太弱而已！
連區區手下都不能掌控的話，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去談扭轉天下大勢？
微微壓下有些激蕩的情感，艾洛將視線投向了那灘血跡。
可以說自己能活下來，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自己的血液。正如先前所見，艾洛的血液中蘊含著難以想象的劇毒，贊羅圖斯只是輕輕舔了一下就被毒死，可見其毒性之猛烈！
不過……這件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想到這裡，艾洛立刻湊過去，伸出舌頭將乾涸的血塊全部吞入腹中。幸好山谷入口那邊的血跡因為虛空風暴的關係沒有留存下來，不然以後如果被人知道的話，說不定會研究出針對自己的戰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