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屬民
拉賈伏在地上，儘力讓自己顯得更加卑微一些，雖然他覺得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想表現出一點勇氣都是不可能的。
至少表現得卑微比表現得勇敢，可以帶給他更多的安全感。
「該死的雪狐部落……詛咒你們早晚有一天也會和我們一樣，被攆得連狗都不如！」
一邊在心中暗罵著造成這一局面的元兇，拉賈一邊勉強抬起頭來高聲叫道：「偉大、尊貴而智慧的領主大人，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話音落下，他身後同樣伏在地上的二十多個地精不由得更加謙恭起來。
而在這群地精的頭頂，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閃電劃過，在更遠的天空中盤旋了片刻，這才流風迅雷一樣回到了地精們面前的那座高台上。
「領主大人，您的身姿無比矯健、優美！您的強大如日月一樣深入我們的靈魂！」
拉賈適時地奉上諂媚的笑容與讚美之詞——他當然不是真心這麼想的，不過作為一支地精的首領，可不能一點言辭技巧都不會。
佇立在他們前方的是一條黑色巨龍，隨著巨龍收起雙翼，那宛如天神親手雕刻而出的華美外貌也一覽無餘。
這條龍看起來已經朝著青年期轉變了，他身長至少十米，翼展可能還要在其之上。而尾部更是佔了身長的接近四成，尾巴末端是閃著清冷寒光的利刃，令目睹的人毫不懷疑其殺傷力。
他有著黑得不透光的金屬質堅固鱗甲和同樣幽黑的豎杏仁狀瞳孔，但和普通黑龍不同的是，他的一舉一動和眼光的任意流轉都有金光波光粼粼地閃動著，顯得格外神秘而美麗。
此刻，巨龍那深邃的眼眸正倒映著地精們或驚恐或期盼的表情，菱形頭顱兩端延伸而出的潔白骨刺尚且稚嫩，四肢修長而強健，一個金色的奇特掛墜懸在胸前，白色的小腹柔軟卻堅韌無比，沒有一絲臃腫的感覺。
在陽光的照耀下，金色與黑色交錯輝映，令他宛如神明。
心中默默羨慕著這個強大的種族，拉賈再度垂下頭去。
「看樣子，我的領地有一批新客人了。」
艾洛饒有興緻地觀察著這一群不知所措的地精，他們恐怕還是第一次見到龍族，哪怕自己處於幼年期，龍威的效果還很弱，卻也足以震懾到他們了。
「說說你們的來意，我想你們應該沒有打算屠龍吧？」
這句話嚇得拉賈頓時多磕了幾個頭，雖然聽巨龍的語氣不是認真的，但誰知道龍的想法呢？況且這條龍似乎屬於邪惡陣營的彩色龍，萬一他突發奇想把自己的族人當成了口糧……
「不不不，強大的領主，您的實力有目共睹，卑微弱小如我們，怎麼可能打起您的主意呢！」
稍微醞釀了一下，拉賈隨後用悲傷的語氣說道：「實際上，我們是打算請求領主大人的庇護的……無恥狡詐的雪狐部落把我們的部落覆滅了，我們是唯一的一群倖存者。我們要的也不多，只要可以在山谷——」
「代價。」
艾洛沒什麼耐心聽完拉賈的故事，他直截了當地拋出了自己的意思：「你們能給我什麼，作為庇護你們的條件？」
其實傳承記憶已經讓艾洛明白，拉賈遇到了什麼事，而他也知道，可以藉此為自己謀划什麼樣的好處。
地精一族可以說是伊羅興世界里最卑微的智慧種族了，他們沒有自己的國家，雖然有一些很強勢的大型地精部落依靠那獨特的機械技術稱霸一方，也有一些財富傾城的大地精商人，甚至在有的國家裡，地精可以爬到貴族的位置上。
然而，絕大部分地精的地位極其低下，有的地精在城市裡過著底層的生活，有的地精成為了不擇手段的商人，還有的地精像拉賈這樣依附於其他人形生物的群落，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拉賈和他的族人們先前就是臣服於一個小型獸人部落，戰時他們充當炮灰，和平時他們則是廉價苦力。
上個月，那個獸人部落被其世仇一舉摧毀，地精們分成好幾路四散逃走——這樣的事世界上幾乎每天都在發生——拉賈他們運氣比較好，這一路沒有遇到追兵，到達伊考特山谷的時候只掉隊了兩人。
本來如果艾洛不在的話，他們就能夠在這座山谷里安定下來，或許過上一段時間能發展成一個新的部落。不過很可惜，他們進入山谷后才發現，艾洛搶先一步宣告了山谷的所有權。
「尊敬的領主大人，我們會侍奉您，做您忠實的奴僕！」
顯然拉賈立刻領會了艾洛的意思，他急忙回答道，生怕晚了一步讓巨龍改變主意。
倒不是拉賈不想另謀出路，但是他不知道艾洛會不會好心地放他們離開，要知道巨龍的領地意識是很強的，哪怕是善良陣營的金屬龍也是如此。而且就算離開了山谷，他的族人能去哪裡呢？
接近一個月的長途跋涉，幾乎消耗光了所有人的體力，拉賈明白，走到伊考特山谷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必須儘快安定下來。
而且……
面前的巨龍絕對是邪惡陣營！恐怕只要不集體「簽賣身契」，主動變成巨龍的私有財產，下一刻巨龍就得開飯了。
只能祈禱這條龍不會壓榨得太過分吧……
「不僅如此，」艾洛的聲音低沉而優雅，看不出他的心情，「你們要像崇拜神明一樣崇拜我，為我而活，為我而死——如果有必要的話。作為交換，這座山谷的南部，你們目力所及的土地，即是你們擁有使用權的土地。」
「是，是……領主大人，您的慷慨和寬容勝過太陽的光輝！」
拉賈忙不迭地又磕了幾個頭，身後的地精紛紛照做。反正說到底還是做奴隸，早就習慣了。再說這座山谷的面積可不小，真要將南部的土地都收入囊中，想來一定可以讓部族復興的。
而這種強大的適應力，正是地精一族可以在百族並立的世界上，一直佔有一席之地的原因之一。
「很好。」艾洛發現自己很喜歡聽這種讚美，其實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以後找人專門來讚美自己了。
——當然正事還是不能忘的，艾洛已經決定將這些地精作為獲取信仰點的「種子」「播種」下去，自然不能把他們剝削得太厲害。
「這些是我對你們的恩賜，好好領受吧。」
說著，艾洛收起龍威，用最後的十個信仰點換取了足夠這些地精吃三天的粗麵包，示意他們可以起身了。
在信仰置換契約提供的商品里，只有物資類商品中的食物是最為實惠的，五個信仰點就可以兌換出一頓頗為豐盛的大餐。
而要是換成這樣只能填飽肚子的糧食，數量就更多了。
只見一道微光閃過，巨龍沒有任何動作，身邊便出現了堆成小山的黑麵包。這神奇的一幕自然被地精們看做了魔法，當然更吸引他們的還是可觀的食物。
「領主大人，您真是太仁慈了……」拉賈擦了擦眼角，連他都分不清自己現在是真心的讚美還是違心的奉承了。
因為事情的發展比最糟糕的預期要好多了，他甚至都做好了犧牲幾個族人給巨龍墊墊底的準備。沒想到不但得到了一片不小的土地，連當下最緊缺的食物問題都被緩解了不少。
而且他還注意到，這條龍其實一直都是在用地精語說話的！要知道作為弱小的代名詞，地精連他們的語言都很少有人會學，艾洛的做法讓他忽然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
「等等，那是什麼？」
「天啊，又有龍出現了！」
還不等麵包到手，忽然地精之中傳來幾聲驚呼，拉賈心中一驚，連忙抬頭看去。似乎命運今天真的要一直戲弄他們，只見北邊的天空中，兩道漆黑的身影迅速逼近，赫然是兩條黑龍！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新來的龍體型都不大，似乎都是幼龍——至少不用擔心在領地爭奪戰里糊裡糊塗地丟了性命了。
拉賈暗自捏了一把汗，今天遇到的刺激太多了，再這樣下去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哦，維斯，希爾卡特，真高興見到你們。」
艾洛對此絲毫沒有吃驚，用龍語打著招呼。他的感知超越同齡的幼龍，早就發現兩條小黑龍靠近了。
希爾卡特是維斯的弟弟，同樣也是黑紅混血，不過比起繼承更多黑龍血脈的哥哥，他顯然更偏向於紅龍——不但體型比維斯大了一圈，眼中也閃爍著更具侵略性的光芒。
明明只是幼龍，然而在他看向地精的時候，他的眼神毫不掩飾他是在看真正的食物。
距離希爾卡特最近的幾個地精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朝著艾洛的方向移動了幾步。不過事實很快證明，他們只是想多了而已，小黑龍暫時沒有吃飯的慾望。
「狡詐的艾洛，你真是太卑鄙了，托卡馬克派的第二應該是我才對。」希爾卡特顯然對之前的順位極其不滿，他發出一聲輕哼。
「我愚蠢的弟弟，」維斯得意地搖著尾巴，「誰讓你之前沒來呢？」
「第二是維斯。我希望你下次發表類似言論的時候，多加考慮。」
艾洛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他一下子就看出，黑龍兄弟先前絕對因為這種事打了一架，而結果似乎是不分勝負——希爾卡特的戰鬥力確實強於維斯，然而後者的頭腦比他好用多了，至少對正常幼龍是這樣。
實際上希爾卡特的傲慢可要遠遠超過維斯，畢竟紅龍是龍族裡最為高傲的存在。他之所以沒要求做第一，完全是因為艾洛具備壓倒性的優勢，不然他可不會簡單地過來抱怨一下。
當然，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艾洛給了希爾卡特一個無形的警告。
托卡馬克派剛剛誕生，自己的地位需要多加鞏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