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蠱
男孩讓人一見就感覺是個有主見的,十來歲的樣子,卻很有些氣場,糜詩很識時務地沒有問小女孩,而是選擇問他:「你知道她阿爸去哪裡了嗎?」
「死了。」那男孩冷冰冰地回答道。
糜詩心裡一震,抬頭去看歐陽景,見他卻一點都沒有吃驚地樣子,好像早就知道一般,心裡越發奇怪。他難道早就知道那個人已經死了嗎?原本她琢磨歐陽大概是急著要救人,可既然人已經死了,為何還如此著急?
歐陽景問:「屍體呢?」
那男孩看了他一眼,道:「那些官差根本沒聽你的話,你人前腳剛走,他們就把……把魏叔叔帶走了。」
「官差有說什麼嗎?」
「都是嘲笑你的話。」那男孩看了眼糜詩,問:「這女的就是你說的司魂使嗎?」
歐陽景點了點頭,繼續問:「你魏叔叔被帶走的時候,可還有什麼異樣?」
「沒有。」
歐陽景語氣很嚴肅:「你再仔細想一想,到底有沒有?」
那男孩子真的想了想,然後才說道:「沒有,的確沒有了。」
這對話糜詩越聽疑問越多,除了知道那個死了的人姓魏,其餘她是一句都沒聽懂。而且這小屁孩說話的腔調太拽了,什麼叫這女的?叫聲姐姐不行啊,一點禮貌都沒有!
「糜詩,我有話和你說。」
看歐陽景的眼色,糜詩知道是要避開孩子還有巷子里的人。糜詩跟著歐陽景回到巷口,芮九自然也跟在邊上。
「到底怎麼回事歐陽兄是該說清楚了吧?」芮九說的也是糜詩想問的。
「我自然會和你們說清楚,不過眼下有兩件事情卻需要馬上去辦。」歐陽景神色凝重,「第一件是就需要現在趕緊去官府,將那人的死屍帶回雅齋。」
「現在?」糜詩瞪著眼睛,她提醒道:「歐陽,你知道現在幾點嗎?什麼時辰?現在讓我去官府要一具屍體?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再去嗎?」
歐陽景道:「就是現在,到了明天我怕太晚了。」
這話顯然有古怪,糜詩也不笨,直接告訴她這屍體有問題,她問:「這屍體有什麼問題?」
「我現在還不能確認,但是以防萬一。我懷疑這屍體被人下了一種蠱,一旦時間太長,屍體里的蠱蟲破屍而出,死的人會更多,事情就無法收拾了。」
「什麼蠱?」
「會多嚴重?」
芮九和糜詩一起開口問。
歐陽景搖了搖頭:「現在沒有時間解釋了。」如果事情真如歐陽景所說的那樣,那真的是分秒必爭。
「另外一件事呢?」芮九問。
「需要一個棺材。」歐陽景對芮九道:「此事就麻煩你了,請儘快將棺材送到府衙。如果……萬幸蠱還未破屍而出的話。」
芮九這次倒是沒有再和歐陽景抬杠,轉身就走了。
糜詩和歐陽景則上了馬車直奔府衙而去。
說實話,糜詩對於天曜皇朝的官府系統一直搞不太清楚,也沒認真去研究過,她就粗略的知道,這府衙在京都好像也不止一個,府衙有點類似派出所,其管轄的地方好像是按片劃分的。
歐陽景把推在後車廂里一大包東西裝了一袋子,遞給糜詩:「拿著,以防萬一。」
糜詩剛想湊上去看,歐陽景提醒道:「小心點,這是石灰,別進了眼。」
石灰除了造房子什麼要用到,糜詩知道它還有一個公用,那就是用來消毒殺菌的。
她問歐陽景:「到底有多少嚴重?」
歐陽景一邊給自己也裝了一袋,一邊說:「具體情況還是要等解剖了屍體才知道,如今單我先前看見屍體的情況,只知道這蠱不同尋常,發作時的速度異常迅速。」他將石灰袋子別在腰間,對糜詩道:「一會兒我先進府衙,你等在車裡等我消息。」
糜詩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有點緊張又有點難過,可又感覺有點開心,又有那麼點激動,總之十分混亂。
糜詩故意發脾氣道:「你大半夜的把我拉出來,就是讓我坐車玩呢?耍我?」
「總之就照我說的做。」歐陽景聲音很低,語氣卻異常堅決。
糜詩的犟脾氣上來了,「總之我也一定要跟你一起進去,你要麼現在就和我說要注意些什麼,要麼一會兒就別怪我什麼都不知道給你添亂。」
歐陽景沉默,最後說了句:「一會兒緊跟著我,不許離開半步。」
糜詩見自己得逞,笑得格外開心。
只是她自己都沒察覺,她一向很少耍小性,尤其這樣嚴肅的事情,一般她都會讓自己處在比較安全的地方,比如李家村,比如抓李武的時候。可眼前這樣一件危險送命的事情,怎麼反倒高興了呢?
「爺,到了。」外面車夫的聲音傳了進來。
歐陽景從車窗往外看了幾眼,吩咐道:「停遠些。」
「怎麼了?」糜詩有點緊張,她隔著窗往外看。不遠處,有著猩紅的大門的府衙在寒風中顯得尤為靜寂,兩個石獅子蹲在門口,大門開著,卻看不清裡面什麼情況。但顯然這一切非常不對勁,這麼晚府衙大門敞開著,而門口卻沒有守衛的衙役,而且府衙裡面太安靜了,剛剛有屍體運進來,又怎麼會如此悄無聲息的?如此這等安靜顯得異常詭異。
馬車隔了一條街,在路口處停了下來。
歐陽景從車上下去,糜詩跟著一起下了車。他看了眼跟在後面的糜詩,最終什麼都沒說,徑直朝府衙走去。
只見府衙裡面有個人跌跌撞撞地朝大門跑來,他突然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了似的,一下子重重摔倒在地上。頭立刻抬了起來,眼睛盯著大門,目光灼熱帶著深深的恐懼,他雙手死命地向前伸展,手指用力扣向地面,好像使出了所有的力氣,一寸一寸朝前挪進,就在他的手抓到大門的門檻時,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然後就停頓在那裡,永遠的。
然後,糜詩見到了這輩子都從未見過的詭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