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香樓風波（五）
「還有你們兩個！」得勢不饒人的陳曦指著一左一右坐在雷華身旁的兩個富家公子。
「你們兩個人，自己做過多少虧心事自己清楚，你們希望我從哪樁說起？」
一直默默不語的雷華忽然豎起了手，冷冷看著陳曦。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友方是什麼樣的人，會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我清楚，在坐的人都清楚。所以你這樣只能讓人更加不恥你的為人！」
見到雷華終於親自下場，陳曦收回了踩在凳子的腳，緩緩坐了下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雷華。
「好一個不恥我的為人！那你恥不恥馬猴兒的為人呢？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與馬猴兒這等人為伍，卻還理直氣壯的來指責我，誰給你的勇氣？」
雷華搖著頭，面露悲哀。「與馬猴兒為伍確實是我的不是，我也不恥於我自己。從此後，我自然會與馬猴兒一刀兩斷。」
「但是你呢！偷看寡婦洗澡的不是你？與人一起調戲鄰村小娘子，將人嚇得哇哇大哭大病一場的難道不是你？」
陳曦點頭。仍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我，你說的沒錯，確實是我！我不僅做過這些事，你沒調查出來的還有很多。那又怎樣呢？只是玩鬧罷了。你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公子，自幼有嚴師教導，不得有絲毫出格之處。其實我是很同情你的，好好一個人被教成了一個迂腐的老學究，偏偏自己還不自覺，還隨時隨地拿自己的標準來要求他人，你憑什麼認為合你意的就是對的？憑什麼認為不合你意的就是錯的？」
「你真得了解農村是什麼樣子么？你真得了解農村孩子是如何長大的么？你什麼都不懂，你只是蠻橫地把你的標準安到別人的頭上。你並不知道其實在農村長大的孩子大半都如此玩鬧過。」
陳曦的嘴角露出几絲譏笑。
「楊兄跟我說，你是真抱著為民除害的目的來對我發難。其實在我看來並非如此，或者說你也只是用這個理由說服你自己罷了。你啊，並不比別人強多少。冠冕堂皇的說著義正辭嚴的大道理。其實內心裡一樣的陰暗齷齪！不要不相信，你看你又在搖頭了，既然你不信，那我便分辨給你聽。」
「我與你之前僅一面之緣，那時我跟現在一樣，衣著破爛，形象粗鄙，許嬡對我的態度讓你嫉妒了，我還讓你下不了台。所以你便認為我是個不擇手段的小人，我矇騙了許嬡。所以你便讓趙友方到我家裡說我沒有自知之明，可你難道沒意識到，沒有自知之明的人正是你自己！我提醒了你，卻反而激怒了你。」
「你發了瘋似的派人去尋找我曾經犯過的過錯，你在得知我的頑劣事迹時如獲至寶，因為這終於滿足了你心底對我預設好的判斷。你看看你，你是先把我當成一個壞人，然後把我曾做過的事往這上面靠。而不是綜合我做過的所有事來判斷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如果按照你的標準，我也可以先將你當成一個卑鄙齷齪之人，然後將你從小到大犯過的所有雞毛蒜皮的小錯誤都找出來，我就不信你沒有淘氣過，你沒有惡作劇過！是不是我就可以得出你也是這樣的人的結論了呢？」
雷華皺著眉咬著唇苦苦思索著，顯然對陳曦這番話觸動頗深。許久后，他的眉頭舒展了開來。
「不對，你說的不對！」
「你偷看人家寡婦洗澡，距今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跟年幼有什麼關係？難道你一個月的時間就長大了么？這難道不能證明你品行不端？你爹娘辛苦供你讀書，但你學業乃是最差一等，這不是品行不端是什麼？你為了在知府大人面前邀功，抄襲他人詩作，這不是品行不端是什麼？」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但你竟讓自己的頭髮被燒了，且對此毫無內疚之意，還洋洋自得的招搖過市，此為不孝！你這不是品行不端是什麼？你家並不是家徒四壁。甚至於你臨行前令堂還給了你一百貫。但你竟然還穿著破爛，你這不是故意裝慘矇騙嬡兒是什麼？」
「你覺得你這樣的人在正常的情況下許嬡有可能跟你結交？你不矇騙她她怎麼可能會搭理你？其實說白了，你不過就是一個品行不端的卑鄙小人想要靠矇騙嬡兒來達到讓你上位的目的。」
「我確實是預設立場，謝你提醒，我事後自然會反省。但這與你品行不端並沒有衝突，與你矇騙嬡兒並無衝突啊。你如此不擇手段，連一個男人起碼的尊嚴都不要了，所以今天我揭穿了你，所有人都在看著你，都已經知道你是這種靠吃軟飯的無恥之人！」
陳曦嘿嘿笑了起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因為我品行不端，所以我矇騙許嬡！你是這個邏輯吧？看來你的目的只是要證明我是矇騙了許嬡罷了！既然如此，那什麼讓別人看清我這個人啊，什麼為民除害啊，什麼不讓更多的人上當啊，都是你在放屁了？所以趙友方與馬猴兒都只是被你利用的了？你這種品行又該怎麼評價呢？」
「好一個雙重標準啊，你做什麼都是真理！哪怕是利用了好友，你也能如此理直氣壯！人都稱你有君子之風，我倒想請問你，你這個君子布下了這麼大陣仗、你這個君子在背地裡使人毀我聲譽、你這個君子明知好友會被我攻擊卻仍舊為了你自己地目的讓他們受辱，你好意思去玷污君子這兩個字么？」
雷華的兩條劍眉不自覺地皺了皺，然後嘩得一聲打開了手中的摺扇，悠閑的搖了起來。
「我是不是君子大家自有公認，再說我也從未說過我是君子！現在我們說的是你，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承不承認你在矇騙嬡兒？」
說完后，他自嘲似地搖了搖頭。「其實也由不得你了，因為你先前的話意等於已經承認了。」
雷華的眉頭又有些緊了起來，神色間似乎也看出來幾許緊張。陳曦一直在看著他，自然將他的神情都看在了眼睛里。
似乎……有些不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