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狗咬死貓的餘波
來人似乎在門口站住了。二蠻與李悅得了他的吩咐,都是埋頭吃飯,不僅不說話,而且連看都不看。
陳曦拿著筷子敲著碗,清脆的噹噹聲響了起來。
「來者即是客,若是不嫌粗茶淡飯,就來湊合一頓?」
白天跟了他大半天,把他跟丟了后直接在家門口守著,發現他回來后馬車開走,直到此時將這位正主兒給送過來。
無論這人是誰,顯然是有心的,也顯然是沒有惡意的,否則不至於做出這麼些多餘的舉動!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但其身份應該是不容小覷的,畢竟能在這個時間段就嗅到異常並且找過來的,身份肯定不簡單。
一陣爽朗的哈哈大笑聲中,一個穿著黑色勁衣、肚子有些大、眼睛有些小、大概二十四五左右的男子走了過來,自顧自的搬了一張凳子坐到了桌子旁。
李悅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坐在桌旁的胖子,皺著眉去廚房裡拿了一副碗筷,放在了胖子的面前。
胖子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夾起了一塊肉,放在嘴裡細細咀嚼,而後露出欣喜的神情。再接著,便是大口吃飯、大口吃肉。
微弱的燭火下,桌上四人不發一言,俱是埋頭吃飯,直到所有飯菜都被一掃而空,而後同時抬起了頭。
那胖子放下了筷子,然後打了個飽嗝。看著陳曦似笑非笑道:「陳兄好手藝,以這等廚藝開酒樓,已先佔了二分勝算。」
陳曦似乎有些不滿,皺著眉頭道:「依這位兄台之見,還有八分呢?」
胖子的皮膚很黑,臉色有些陰沉,縱然努力向陳曦擠出一絲笑意,但仍掩不住那一臉的歹氣。
「陳兄放了張帥一馬,可得二分。陳兄今晚大開院門,又可得二分。陳兄這副打扮,還可得二分,至於還剩下的二分,某家還得仔細想想。」
陳曦淡淡的笑了起來。
看來白天自己的想法並不荒謬,確確實實是有人想看看自己,眼前的這位便是。看來這人對自己了解的頗深啊,自己這才到蘇州城兩天,竟然就已經將自己的事情調查的一清二楚了。
雖然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他就像是一塊莽撞的大石頭,被許嬡投進了蘇州城這面平靜的湖水裡,水底的魚蝦許是覺察不到什麼,但是坐在遊船里的貴人們肯定都會看到,並且都會想要試著去了解這塊沉入水底的石頭究竟是什麼樣子。可是總歸是被人調查了的,就像是在別人面前赤身祼體一般,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他雖然在笑,但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那胖子一直在看著他。在看到他的神情變化后,那雙不大的眼睛眯了起來,直至眯成了一條縫。
「陳兄莫怪。事實上不僅是我,這兩天在那新河村調查陳兄的人至少有三批,某家也不過是拔了個頭籌罷了。」
陳曦的眉頭舒展了些,然後豎起了三根手指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個胖子。
他先扳下了一隻手指頭。「這第一波是你,你今天盯了我大半天,今晚還過來了。」
然後又扳下第二根手指頭。「這第二波想必是知府大老爺,托滿天神佛的福,他沒來找我,所以我暫時過關了。」
他接著扳下最後一根手指頭。「這第三波應該是雷家的人,既然雷家去了人了,那麼看起來似乎有些麻煩在等著我啊!」
那胖子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笑得那雙眯成一條線的眼睛還是一條線。
「在下楊福如。」
陳曦哦了一聲,然後拱了拱手。
既然見過了名號,這便是算是真正結識過了。接下來自然是要談些目的或者說是……交易了。
所以楊福如開口說道:「陳兄打算開酒樓,我打算參一份,算是將那剩下的二分補齊了。另外,這兩天可能會有人宴請陳爺,還需早就準備,免得受辱。」
陳曦想了一會,然後確定了楊福如這番話中的含義。
敢情他口中的那二分是落在他自己身上的。不過看這人這副做派、面相以及行事,似乎也不算誇大其詞。在這城裡開酒樓,你不僅要能打點得了白道,三教九流聚焦的黑道一樣的擺得平,看來這人的來頭應該跟黑道有些關聯。
至於那后一句話不過是向自己賣個好,提醒自己雷家可能有折辱自己的打算。雖然自己也能料到,但是這個胖子如此提及,顯然是告訴自己,他在這件事上,是跟自己站在一邊的。
想到自己兩世為人,竟然第一次跟黑道的人扯上了關係,他不由的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這可是在玩火,玩得好你便是如魚得水,玩得不火可就是燒得自己屍骨無存了。
所以他並不說話,只是饒有意味的看著楊福如。
既然你把條件開出來了,那麼你想要的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我如今人微言輕,所憑藉的不過是在許嬡那裡能說上幾句話而已,就這還不知道哪天就不管用了呢!想必楊福如看上的也正是他暫時還能說上幾句話這一點,否則又怎會找到他?
陳曦覺得很憋屈很窩囊也覺得很煩,如今他似乎完全是在為了一個女人而活著,每天的事基本上都跟她有關!可偏偏他還得去做,不得不做。否則如何起步?
楊福如打了個哈哈,顯然對他的神情並不意外。
「我家住城中。前些日子,我家的狗咬死了許嬡的貓,她當場打死了那條狗,又打斷了我家看狗的下人的兩條腿。不過她還是不開心,所以……我便來了。」
陳曦輕輕的哦了一聲,微微笑了起來。
蘇州城裡有數十萬人住著,城中也是一片很大的區域。他只是提起城中,那自然是告訴自己,城中是有府衙的,他住在這裡自然是洗白了的。不過他又提起了微不足道的貓,是想說他洗得還不夠白,或者是說知府對他還是有所不滿,所以他想通過自己搭上許嬡這條線?
念及許嬡,他開始有些不確定。雖然許嬡在他面前自然是如同小乖貓一隻。但這個小娘皮平日里可不是這般。可是真是因為那隻貓讓許嬡懷恨在心,打死了狗打斷下人的腿仍舊不解氣,還對楊福如很不滿?楊福如只是想通過自己化解這一樁令人啼笑皆非的恩怨?
所以他還是不說話,只是提起手指,若無其事的在桌子上輕輕敲著。
楊福如沉默許久,嘴角開始緩緩抽搐了幾下,然後露出了苦笑。
「也不怪陳兄多想。許嬡那……那個小娘子,乃我生平僅見,為了一隻貓打斷下人的腿不算,還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就差使人拿棍子打斷我的腿了!不瞞陳兄,那隻貓確是我故意使狗去咬死的,本想通過這事去結識她,然後結識許家身後那兩尊大佛的。可卻弄巧成拙。若不是陳兄出現,我也是已經斷了這門心思的。」
陳曦這才點了點頭。
這就算是坦白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也可以說成是鐵打的府衙流水的官。就算知府家與楊福如再不對付,也不過是幾年時間。夾著尾巴做人就是了,結識許家身後的大佛才是真正的目的。
蘇州開府是今年五月份的事,至今還不到半年,許遠山這等前途遠大的官自然愛惜羽毛,等閑人等是打不開口子的。除了許遠山,目前的許家最有份量的便是許嬡,畢竟是兩尊佛,肯定有一尊是許嬡的親外祖父。許仲一來年紀太小,二來許仲畢竟是許遠山續弦后所生,血緣上其實與前一尊佛沒有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