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間 你的意思是打算把我甩了唄?
這一夜的新河村發生了很多事,先是三娘家莫名其妙的著火了,雖然下著雨,但火勢映紅了半邊天,被驚醒的村民們急忙拿著盆桶過來救火。可是到了三娘家一看,小小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的躺了十幾具屍體,一個穿著紅衣服的漂亮小娘子像瘋了似的蹲在一個趴著的「屍體」前大哭。那哭聲簡直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很快眾人便發現了趴著的人是那個偷看寡婦洗澡的渾小子陳曦,於是眾人又七忙八亂的救這小子,後來發現這小子是暈過去了,沒啥大事。這時三娘夫婦也趕了回來,眾人一起開始救火,然後等到將火撲滅后,那一屋子的稻子也……燒完了。
可是村民們能怎麼辦呢?只能安慰著失魂落魄的三娘夫婦,然後眾人一起將那十五具屍體一起抬到路邊上,等著明天天一亮官府的人來處理了。之後又幫著陳家將院子里清洗了一下,畢竟那些血看著滲人。
等到天亮時,官府來人了,直接將屍首全都蓋上白布抬走了。這時有消息傳了出來,說是那十五個人里,有五個是匪人,另外十個有五個是隔壁村的農戶,還有五個是都保正家的護衛。都是附近村的,誰會不認識誰呢?
又有傳言說這事是張家乾的,但是張碩張員外矢口否認,而且張家正辦著喪事呢,大家也不怎麼相信,但是都保正帶著人先是到陳家去了一趟,眾目睽睽之下與昨夜趴在陳曦「屍首」旁哭得撕心裂肺的漂亮小娘子說了幾句話,再然後便去了張家,過不多久就出來了,也沒有帶人走,也沒有說什麼話。不過村民們仍舊知道了,昨晚上,張帥失蹤了。
眾人自然是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但是雨停了啊,天好了自然都得要到田裡去了,哪有閑功夫去打聽這回事?所以人便散了。
「都保正早上找過我,問我打算怎麼辦!我想著得等你醒過來,由你決定吧。畢竟……我實在是怕了,不想再惹了。」
許是昨夜許嬡受到的驚嚇太嚴重,又許是這兩天都沒休息好。她的眉眼間疲倦的神色怎麼也遮掩不住。
陳曦看著她的眉眼,想了想后道:「算了吧,張帥逃走是我意料中的,無論他這一擊能不能得手,他都要逃。否則張碩也容不下他。張帥也是個可憐人,被你廢了,一輩子都完了,再說,他傷還未好,必然是躲起來了,即使官府拿人也很難找到他。再者,所謂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若是真將他弄死了,張碩怕是要發瘋,我家走不了,將來總落不得好。」
「那五個殺手沒有出來時,當時我是想著留下一個活口的,但是,你也知道的,莫說活口了,差點咱倆也一命嗚呼了。如今就算你是許遠山的女兒又能怎樣?沒有真憑實據,張家也不是軟柿子,真弄起來也是很費手腳!如果能夠一擊斃命,我自然是希望一勞永逸,但是這種情況下,還是算了吧。只要放張帥一馬,想必日後張碩也不敢造次的。」
「再者,沒必要的!就算把張家弄倒了,咱們又能落到什麼好外?徒然浪費時間而已!」
許嬡緩緩捏著自己的眉心。疲憊道:「那便依你,你說算了就算了,反正我都是要回家了的。」
她是真累了,她怎麼也想不到,當日的一個舉動竟然惹下了這麼大的禍事,自己更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失去了很多東西,想起昨夜的血與火,還有那些屍體,她仍是忍不住要發抖。所以此時她只想逃離,逃得遠遠的,永遠不來這個地方。
還有眼前的這個人,也不能再見了,永不能再見了!否則她真要生不如死了。
陳曦低著頭沉默了許久,然後抬起頭,有些古怪的向她笑了笑。
「我們……能談談么?」
她的神情開始有些警惕,她的心跳有些快,因為她不想聽到陳曦談她最害怕的東西,她不想面對那些東西。
陳曦似乎沒有明白她的神情,而是抬手指著對面黑糊糊的磚頭,道:「你也看到了,我這一家子沒飯吃了。」
許嬡隨著他的手看了過去,然後撲赫笑了一聲。
「你這人倒也好笑,你家沒飯吃找我幹嘛呢?又不是我燒的。」見陳曦並沒有說那些讓她心虛的事情,她鬆了一口氣,想了想后又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雖然不是她燒的,但畢竟是因她而起,否則又怎會發生這等事?其實說起來,若不是最初陳曦利用她那一下子,又怎會有後來的這些事?可是這賬很難算啊,真要算起來,怕是他又要……又要對付自己了啊。
哎……總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這個祖宗她是怕了,殺也捨不得殺,打也捨不得打。罵么,估計也罵不過他。無非是要些錢吧,那便允他了,早點把這祖宗打發掉,然後各過各的。
於是她不待陳曦說話,無奈的揮了揮手道:「我回頭買些糧食,讓下人送到你家來,雖然我的錢不多,但總也能保證你家餓不死人的。可好?」
陳曦呵呵一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想了想后,他又道:「好好。如此便好。那這一樁就揭過了,接下來再談談……我們之間的事吧。」
終於還是來了啊!她最怕的最不想面對最想逃避的不就是這個么?果然還是逃不過,花了錢了還是逃不過啊!這祖宗始終不會放過她的。可是她能怎麼辦呢?她只能低下頭不說話,任你說吧,只要不是太離譜讓她太難堪就行。
「我們……合夥做生意吧。」
啊?合夥做生意?她抬起了頭,神情有些迷茫。不是想要她難堪?不是想要再從她身上敲點好處下來?而是做生意?可是……你懂什麼做生意?莫說你不懂,我也不懂的啊,我們合夥做生意不是送錢給人家么?
再說了,我都打算跟你永不相見了,怎麼能跟你合夥過生意?想到此處,她隱隱覺得他似乎沒安好心,怕是一來是想纏著她,二來是想藉助自己做些不光彩的事,什麼做生意不過是借口罷了!所以她又開始有些警惕。
陳曦見她的表情,大概明白了她在想什麼,無非是以為自己打算狐假虎威,做些坑蒙拐騙的事來賺些快錢吧?這還真是冤枉他了,他倒是真想做生意來著。
「是真得做生意啊,從我被馬撞了蘇醒過來后,我就一直在想,我不能一直呆在這村子里,世界那麼大,我一定要去看一看。這第一站,自然是蘇州城啊。」
「我想做很多事,很多很多事,我需要賺很多很多錢,所以我要去蘇州城裡做生意。可是我一沒本錢,二沒後台,這不剛好有你么,不找你合夥找誰呢?」
許嬡終於笑了起來,用鄙視的目光看著他。
合夥?有你這般合夥做生意的么?你沒本錢沒後台就找我,我不僅得拿錢給你啟動,我還得做你後台。合著你的意思是你出一個人就行了?好一個空手套白狼啊,這樣的話我隨便找誰不行呢?找你這麼一個從未做過生意的愣頭青,我是嫌錢多的沒地方放?再說了,我若想做生意,又哪需這麼複雜,隨便找個人家參個股就行了,沒有做只是因為她不想做罷了。
可是……他終究跟別人不一樣的啊。若不是決定了跟他永不相見,怕是真拒絕不了他了。
陳曦看著她臉色一時多雲一時陰,一時鄙視一時感傷。也弄不明白她在想什麼。但他是一定要把這位許大姑娘牢牢拉住的,否則莫說做大,起步都起不來。
「你啊,十八了,再過兩個月就十九歲了。如你這般大年紀的女子,大多已經成親生子了。我知道你現在的心裡裝著人,所以一時半會你不會嫁人。但是呢,你將來只可能有兩種結果,一種是嫁人,一種是孤獨終老。我說的對么?」
這是沒有疑問的,所以許嬡點了點頭。
陳曦又說道:「我們先說你孤獨終老吧,現在有你爹在,所以人人都要捧著你,但是你爹能護你一輩子么?將來他離開了你,你怎麼辦呢?家業是你哥哥和弟弟的,你若還想住在許家,得要看人家家裡人的臉色,即使哥兄不說什麼,但是你的後娘、姨娘以及嫂子和弟妹呢?以你的性子,你受得了那些風言風語嗎?」
陳曦見她不說話,於是深吸了口氣,接著道:「我們再說如果你嫁人,你嫁到婆家,總是要操持一大家子的,你嫁的人家家世肯定不會差的,但是將來呢?若是婆家敗落了呢?若是敗落了后連用度都吃緊,你這家還怎麼當呢?就算不敗落,將來你老了,孩子們要分家的啊,你手裡有錢,多分點給孩子們豈不是好?」
「所以么!」他強調道:「人啊,必須要未雨綢繆,現在正是你把握未來的最好時候啊,你若不會,我會啊,你入股,我來操作,我負責賺錢和你一起分,將來你總有產業握在手裡,若是不嫁人,又不想看人臉色生活,那就搬出來就是了。反正你手裡有產業,不需要看人臉色。若是嫁了人更好說了,這些產業無論是錦上添花還是雪中送炭,於你操持一家總是用得上的。」
許嬡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倒是真要考慮考慮。不過我若是真要做生意,幹嘛要找你一個沒本錢、沒後台、還從未做過生意的愣頭青呢?」
陳曦愣了愣,然後站了起來,走到她的面前,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的意思是要把我甩了唄?」
她抿著唇想了想。「算是吧,我確實是打算跟你永不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