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蕭三娘家那個偷看寡婦洗澡的兒子
大宋政和三年。
蘇州城東八十里處,有一名叫新河村的小村子。村中有一條南北向的小河將整個村子一分為二,分別稱為東新河和西新河。村子依水而起,新河村的土地也肥沃,在十里八鄉算得上是一處較知名的村子。
東新河有一戶人家,女主人名叫蕭三娘,在整個村子里都很知名。知名是因為她生的好看,也因為她的性格很潑辣。因為她生得好看,所以村子里的那些無聊閑漢們都會來尋她調戲,口花花的占些便宜,然而三十多歲的蕭三娘從來不怵,有一句頂一句,有時候被逼急了還會拿棍子揍人,甚至有一次還趁夜與自家男人陳恪一起將一個毛手毛腳的閑漢家的房子一把火給燒了,自此後,蕭三娘在新河村聲名鼎盛。
此時已近農忙時節,再過十數日就要收稻子了。所以各家各戶都會到自家田地里視察,因為這時候雀兒特別多,就像一群蝗蟲似的偷食即將成熟的稻子。可是今天的東新河卻並不如此,因為……蕭三娘家出事了。
出事的是三娘與陳恪的兒子,名叫陳曦,今年十五歲,遺傳了三娘的相貌。生得也算是眉清目秀,這長相即使在蘇州城裡,大概也能算中等偏上了。這小子極不讓人省心,三娘夫妻二人省吃儉用供其去讀書,但他卻天天逃學,今天先生又一次去陳家找三娘了。三娘自然忍無可忍,更重要的是,這小子前一天晚上與玩伴跑到西新河的張寡婦家的窗前偷看人家寡婦洗澡。被人揭發了。
所以三娘一手叉腰一手持笤帚,打算送一頓笤帚湯給兒子的,可這小子頑劣,竟然撒腿就跑,一不小心卻跑到了官道上,然後被一匹路過的馬給撞得飛了起來,就此人事不省。
這一晃已經兩天了,這小子雖然不死,但也不醒過來,大夫一撥撥的過來,又一撥撥的搖頭離開,直言準備後事吧。
一個村子能有多大?彼此都是沾親帶故的,陳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大伙兒怎能不關心?所以都圍在了陳家,七嘴八舌的出著主意,一個說城裡這個大夫好,一個說知道某個赤腳神仙有仙法,定能召回陳曦的魂兒,只是……這些人的價錢可都不便宜啊。
僅僅兩天,陳家的家底就被那些大夫給掏空了。可是陳曦仍然昏睡不醒啊,三娘自是失魂落魄的,唯一的兒子因為自己追打落到這般田地,她不僅以淚洗面,連死的心思都有了。
農人們自然不能長期留在這裡,所以看望了一會就要走了,還要去田裡看著雀兒呢。
就在眾人打算離去時,三娘恍惚間似乎見到兒子的眼皮眨了眨,可是隨之又不眨了,她還以為是自己出現錯覺了,可隨後家裡的二大爺也驚呼陳大郎的手指動了一下,於是大伙兒都圍在了床前,看看有沒有奇迹發生。
……
陳曦終於睜開了眼,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的清秀臉龐,他的表情似乎有些迷茫。
「我這是……夢還沒醒?」
然後他開始覺得不對勁,猛地蹦了起來,之後……他抱著身上蓋著的被子縮在床角,瑟瑟發抖的看著那些奇怪的臉龐以及奇怪的裝束。最終將目光定格在蕭三娘的臉上。
「我的媽呀……你怎麼變得這麼年輕了啊?」
……
……
秋天的天空碧如大海,清澈高遠。秋天的風拂過原野,金黃的稻田沙沙作響。
陳曦看著稻田中金燦燦的稻穗,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記得小時候……哦不,是前世的小時候,他也曾割過稻子的。一手握著金黃色的稻桿,一手拿著磨得鋥亮的鐮刀,稍一用力,便是沙沙作響,那聲音聽起來很舒服,就像是被春風緩緩拂過的桑葉。
然後將手中的稻子都堆放在一起,用麻繩捆起來,負責運送的父親便將其扛在肩上,裝進田頭上停著的拖拉機中。
沒想到來到了大宋朝,他仍舊要割稻……
這一世的他十五歲,記得前世的十五歲時,自己因為一次考試考得極其不好,也是被媽媽拿著笤帚追打,然後撞在了過路的一輛汽車上。這一世的十五歲因為逃學和偷看寡婦洗澡被追打,最終被馬撞了。區別就是,前世的他活過來了,這一世的他卻死了,被前世的自己鳩佔鵲巢了。
我做了什麼?似乎什麼都沒做啊,只是平常的睡覺,醒了來就是這樣子了,一夢穿千年啊。
最讓他覺得心悸的是,父親母親的名字相貌脾性,自己的名字相貌都與前世驚人的一致。沒有絲毫差別。他甚至還錯覺是全家一起穿越過來了。
「陳曦,你發什麼呆?躺了這麼多天還不夠啊?趕快給老娘下田來割稻子!」
老娘霸道的聲音又出現了,他下意識的一捂屁股,然後連忙應下,可不敢不應啊。前世跟老媽打了二十好幾年的交道了,什麼脾性還不知道么?一直到上高中才不動手揍他啊。
那都是血淚寫就的教訓啊。前世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老媽一聲吼起來,仍舊會下意識的捂屁股。
割稻是很累人的,因為你的腰得要一直彎在那裡,時間一久便會覺得腰都快斷了。所以自從工作后便未吃過這等苦頭的陳曦很快便吃不消了。
於是他哭喪著臉對著蕭三娘道:「三娘啊,兒子是讀書的命啊。」
蕭三娘狠狠瞪了他一眼,於是他又哭喪著臉去找父親。
「爹啊,我可是做大區經理……不不,我是說,兒子可是讀書考進士的命,不是做農活的命啊。」
前世的他自從在汽車下死裡逃生后,再也不敢放肆,老老實實的讀書,然後考上了二一一,最終成為了某公司的大區經理,再然後……正打算大展宏圖呢,便來了這裡了。
前世的家,是典型的嚴母慈父,每次挨媽媽的訓后,他都會去找爸爸哭訴,每每都會收到奇效,這一世的家也是如此,所以他習慣性的去找父親。
然而這一次卻失效了,父親扛著稻捆,看了一眼橫眉冷對的妻子,最終嘆了一口氣,自顧自的扛著稻捆走了。
於是哭喪著臉的陳曦,開始彎腰割稻。
其實他也知道,什麼讀不讀書的只是借口,想偷懶不幹活罷了。真讓他拿起那些沒有標點、滿篇之乎者也還都是文言文的書籍,他也是讀不下去的。
……
夕陽西下,漫天彩霞,有鳥兒在天空飛翔。如此美景……他在彎腰割稻。
終於,天慢慢黑了下來,母后終於下了恩旨,今天終於收工了。於是他歡呼了起來。一這揉著自己的腰,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水。
收拾好乾活的工具,他正欲去拿繩子拉正推著獨輪車的父親一起回家,此時只見一個半百老人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跟母親說了些什麼。然後又急匆匆的離去了。
他不由的跑到母親的面前,諂媚的替母后大人捶著腰。
「母親大人啊,剛才那是誰啊?他說了些什麼來著?」
蕭三娘的臉色有些不自在,見兒子來了才好了一些。只見她扭了扭脖子,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陳曦,然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是你保長二大爺啊。娘倒是忘了你被那馬撞得失憶了,不認識人了。你二大爺說明天知府大人要來體恤民情,讓各家各戶都注意著些,莫要驚擾了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啊……陳曦笑了起來,這可是難得的機遇,若是誰受了知府大人的賞識,是不是就可以飛黃騰達了呢?起碼對日後的人生也會有諸多裨益的吧?可是……這樣的好事可輪不到他!
另外……母親提到知府的時候,為什麼臉色會不自在呢?
他看著稻田,嘆了口氣。
這可不是那便宜父母啊,與前世的父母無論哪個方面都是一模一樣的,區別就是這一世的父母年紀更輕。如今到處都在忙,即使有那閑錢也請不到人的。家裡人口少,正缺少勞力,不幫父母把稻子搶收了,心中何安?等下雨嗎?這可是一家人這一冬加明年一春的口糧啊,難道打算開春后一家人開始餓肚子么?這可不比前世到處都是工作機會的。
怎麼想的呢?都二十好幾的人了,父母這麼辛苦還不知道幫忙分擔?在床上躺了十多天,又不是不知道家裡的情況,已經被那些庸醫把家底給掏空了!要不然也不會讓「失了憶」的他下床來幫忙搶收的。
其實父母知道自己是裝病躺在床上的,自從醒過來后就已經生龍活虎了。只不過一直不願面對來到另一個世界的現實,這才躺了這麼久。
知府大人來……那被由著他來吧。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己這是病急亂投醫了么?不過是下鄉來做做體恤民情的樣子的啊,這種官兒前世見得多了,還指望能有什麼得到賞識的機會?做夢吧!即使有也不會輪到一個在田裡割稻的他啊,此時可是大宋朝,人家是文官,要賞識自然也是賞識那些士坤家的子弟的,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想了很久,然後看著推著獨輪車的父親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問著自己。
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呢?既然來到這裡,我想幹什麼呢?我能幹什麼呢?
總不是來做一輩子的農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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