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惟一的問題
「孫先生此言何意？」
聽著那位老太醫的話，曹山主分明已臉色大變，有種無法形容的驚怒之意，自心底涌了上來，倘若不是如今正坐在了仙台之上，周圍無數的眼睛看著，怕是已經拍案而起……
「老夫不過是說些實話罷了！」
那位老太醫笑了笑，道：「丹霞山奉來之禮，雖然確實不錯，只是老夫年邁，又早就知了天命，此生難入仙境，沒剩下幾年活頭，所以你們送來的丹藥是用不上了，既然沒有幾年活頭，那麼你送來的珍玩之物，又有什麼用處？呵呵，早在老夫出門往這裡趕來時，便已經命下人將你送來之物，一併打包，送回丹霞山去了，其他的幾位么……我倒是不知……」
「老夫的也送回去了！」
另外一位，那位葛丹師聽了這話，便也笑著開口，道：「曹山主，你我也是多年的老友，倒不怕你笑話，當年我確實很是瞧不慣這曲老怪物，或者說現在也是……當年他年紀輕輕，與我斗丹，便害得我顏面掃地，當真是恨不能直接吃了他，可是如今過去了這麼多年，老夫許多事也都漸漸的看開了，當年他說我的丹道太老了，我不服氣，於是用了三十年時間……」
「終於讓自己不得不承認，我的丹道，確實是老了！」
一邊說，一邊笑呵呵的道：「這一次，與其說是品丹，倒不如說是來見見這老對手的！」
「葛丹師，你莫非是在……」
曹山主面上更是掛不住，想要說些更激烈的話，卻是忍住，只咬牙道：「戲耍我？」
「戲耍，不至於……」
那位葛丹師笑了笑，忽然道：「曹山主，雖然這麼多年，你一直明裡暗裡，不希望我入丹霞山，但起碼錶面上你很是會做人，我也就將你當朋友，有些話便不瞞著你了，當年曲家與曹家之爭，咱們煉丹的都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而結果，你真覺得是自己贏了？」
曹山主臉色冷厲，根本不接這個話茬。
這樣的事，別人可以說，但自己卻不能明面上承認什麼。
但他冷傲而滿是怒意的臉，卻已經表明了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
「你錯了！」
知道曹山主是在想什麼，葛丹師便也毫無客氣的搖了搖頭，道：「在外人看起來，似乎是你曹家贏了，畢竟，曲老先生被你逐出了朝歌，而曲家後人，也再無幾個在丹霞山有所作為的，整個丹霞山，如今都是你曹家一人說了算，天下第一丹師的名頭，你也占著……」
曹山主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只是微微咬牙。
「可實際上，哪裡是你贏了？」
葛丹師淡然一哂，道：「當年曲老先生只是不願與你爭，所以他直接離開了朝歌，而倘若他當年也賣弄一下恩情與資歷，和你曹家拼起來的話，你真以為自己能落得了好？」
這話已經說得很是難聽，曹山主更是咬牙切齒。
如今此事牽扯到一些隱秘，無論別人知不知道，自己都不能去順著說下去，只是心裡，卻也不免有些陰暗的心思，騰騰浮了上來，就算當年那姓曲的沒有真箇動心思與自己爭又如何，反正如今的山主是自己，而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打點，整個朝歌的人相信的也是……
「而過去了這麼多年，就更不一樣了！」
老太醫在這時候笑呵呵的開了口，道：「曲老先生一去這麼多年，就連老夫都時常想他，尤其是遇到了一些疑難雜症，需要他的丹藥來配合的時候，而連我一個做郎中的，都如此惦記他的話，這朝歌城裡，該有多少人時時後悔，當年隨隨便便就放曲老先生離開朝歌啊……」
「當年你們爭時，大家只當是看了一場熱鬧，不知多少人袖手旁觀！」
「但直到如今，大家才知道，那場熱鬧，付出的代價不少哇……」
「……」
「所以，這一次的品丹之事，抱歉了……」
望著這兩個人的笑容，再看看那位在玉台之前，滿臉諂媚看著曲老先生的散閑王爺。
曹山主只恨得咬牙。
他的目光掃了過去，看到了老太醫與葛丹師的臉色，便明白了他們的態度，而看到了那位斗霄閣大掌柜的臉色時，卻見他一副又是驚疑，又是無奈的樣子，迎著自己的眼神，他也頓時露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小聲的道：「曹山主莫要誤會，我跟這兩位前輩不一樣……」
曹山主的臉色，微微變得好看了些。
然後就聽這位老掌柜小聲道：「我只是今天早上出門，才知道自己多了一位東家……」
曹山主的臉色一下子僵住了。
那位老掌柜尷尬的笑著，小心向台下方寸那頂轎子方向看了一眼。
然後小心的解釋道：「咱只是個掌柜，但人家可是發俸的呀……」
……
……
「曲老先生此丹，道蘊暗藏，丹紋如畫，當真，妙極……」
「呵呵，數年不見，曲老先生之丹道，愈是玄妙精深了，老夫竟有些不懂，只說，好！」
「若論丹道，果然還是要數曲家，以老夫鑒丹近百年的眼力來看，這丹……好！」
「……」
很快，四位鑒丹師，便已接連上台，讚嘆不已。
他們幾乎都不約而同的，大聲稱讚曲老先生的丹，但對曹山主的丹，卻幾乎不予置評，若論起來，這自然也是沒有給個勝負出來，可是任誰都明白，在有兩顆丹藥的情況下，大聲稱讚其中一顆，卻對另外一顆視而不見，這本身，不就是一種很明顯的偏頗與評鑒么？
周圍一下子不知有多少人陷入了狐疑之中，眼神古怪至極。
這跟想象的不一樣呀……
難道丹霞山私下裡送禮送的不夠么？
……
……
「若是早知道這麼簡單，便不這麼麻煩了，直接讓小狐狸煉一顆拿上來算了……」
仙台之下的轎子里，方寸索然無味的看著這一幕。
之前丹霞山派人送來了一個名單，讓自己從上面勾選自己也認同的鑒丹師名字，自己先是勾了出來，然後就立刻託了雲霄去打聽這幾個人該送什麼禮合適，結果除了斗霄閣那位搞定了，其他幾位都不收，本以為這次真要靠著所煉之丹的品質，硬生生的獲勝了呢……
如果自己淪落到了要靠本事獲勝，這得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
還好，看起來沒有。
這才知道為何那幾個老傢伙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原來他們都忙著向曲老先生展露好意。
……
……
「這就是曹家辦事的底氣？」
另外一側，躲在了一頂不起眼的黑色大轎之中的七皇子，暗暗咬牙。
「這位曲先生的名聲，果然不一般吶……」
老內侍在一邊，無奈的笑了笑，道：「其實我們也早該料到這一點，這位老先生離開朝歌這麼多年，確實有不少人一直希望他回來……」後面有些話他沒有說出口，就連自己面前這位殿下，此前陰毒發作之時，不也曾經大呼小叫，一定要請曲家人入殿來看么？
「莫要露出這副嘴臉！」
七皇子見著老內侍的模樣，已是嘶聲吼道：「你若早知道，為何不提防？」
「殿下勿憂……」
老內侍忙勸道：「斗丹之事，並沒有這麼容易便結束，那幾個人，雖然皆對曲老先生的丹藥，讚不絕口，但同樣也沒敢提丹霞山的丹藥如何，更是不敢直接做出決斷，並非他們懼怕丹霞山，而是因為他們知道丹霞山身後有您七王殿，這才刻意的避諱了的……」
「而只要他們不敢明著說，結果還要看最終的丹品！」
「此番斗丹之事，鬧得這麼大，不會如此兒戲，憑几個人一番戲言，便結束的……」
「……」
「既然爾等不仁，那便休怪我不義……」
同樣的，仙台之上，曹山主一張臉上，已經陰得如同可以掐出水來，他強行壓著心裡的怒火，卻已經將這幾個品丹之人，也恨上了：「若那曲家老兒煉的丹真有多好，也就罷了，可是他那怪丹，無精無芒，哪裡是顆好丹，你們睜眼亂講，倒要看你們待會怎麼收場……」
說著，自己似乎也隱隱覺得奇怪。
好像這種心理，一開始他以為會是出現在方家老二那邊……
與此同時，台上幾位品丹之人說過了自己的見解，便皆已笑著請曲老先生上台。
他們都將自己擺在了一個合適的位置，那便是品丹，而不真箇做決定。
當然，在這種局面之下，這也已經非常到位了。
除非曲老先生的丹，真的太過差強人意，否則的話，便已奠定了勝局……
……
……
於是，在眾人的目光之中，曲老先生冷著張臉，慢慢走上了台。
「見過老先生……」
台上，四位身份不俗的大人物，同時向著他躬手揖禮。
與此同時，便是台下，也有不少人下意識的跟著行禮，表達自己的敬意。
「呵呵，老先生，我們對你丹藥的點評，不知如何？」
那位散閑王爺，畢竟身份不同，也比旁人大膽一些，直接笑著向曲老先生問道。
「你們的話都說得非常好聽！」
曲老先生沉著張臉，走上了仙台，冷冷淡淡道：「惟一的問題，就在於你們根本不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