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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說不清了(四千字)

  范老先生竟是鬼官?

  無法形容這個消息在清江大城傳開引出的可怖風潮……


  如今諸位清江百姓都已近乎獃滯,傻傻的看著半空中的那位范老先生,眼神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飛快的變化,他們打從心底不能接受,范老先生是清江的活聖人,出了名的愛民如子,德高望重,而鬼官則是百姓們心目之中無惡不作,殺人如麻的惡魔……


  有關鬼官的一切,那是作為恐怖故事在清江流傳的,可止兒啼!


  這樣的兩個人,怎麼會是一個人?


  他們完全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只是他們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是,他們也已經認為這就是個事實了。


  接不接受是一回事,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


  他們都信了!


  也沒辦法不信,瞧瞧那空中,有推來了大堆卷宗,一臉正氣的文書,也有哭天嚎地,讓人聞之心怮的民婦當眾指證,最關鍵的是,甚至范老先生身邊的老奴都已經指認了。


  那這還有什麼可說的,事實俱在了已經!


  幾乎不必動腦子,便已經有一個最能解釋這些事情,也最符合常理的真相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守山宗查出了范老先生便是鬼官,也查出了他與七族之間的某些交易,於是守山宗雖然勢單力薄,但還是決定將一切真相公布,而因此,受到了無數威脅,甚至刺殺……


  ……


  ……


  守山宗因著此前斬殺烏鴉山犬魔之事,得到了極為不錯的聲望,兩位愛罵人的長老,獲得了老神仙的稱號,而方二公子因著他兄長的身份,也因著他最近走五宗所做出的諸般驚人之舉,獲得的名聲也很是不錯,他與兩位老神仙加起來,已是一時無兩,沒幾人能撼動。


  當然,與范老先生比還是不行,就算加起來也不行,打個平手都難。


  可偏偏,方寸先是與范老先生談及了當年他兄長遭人刺殺的事情,將范老先生問得啞口無言,然後,他又在這最為關鍵的時候,忽然間挨了天行道刺客斬將出來的一劍……


  只此一劍,形勢便已截然不同!


  誰也說不準這裡面具體的變化是什麼,明明方二公子挨了天行道的一劍,明明誰也不知道這一劍究竟是誰斬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這時候想要方二公子的命,甚至就連方二公子一邊的人,也沒有哪個直接就有證據,證明這天行道刺客的一劍,與范老先生有關……


  可偏偏,大家卻忽然覺得對范老先生不是那麼信任了。


  而方二公子在百姓們心目間的信任感,則飛快的提升


  ……


  ……


  「混帳!」


  因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幕太過突然,范老先生自己都愣了數息功夫,才猛然反應了過來,蒼白的臉已然憋得通紅,第一次眼中殺機畢露,飛快掃過了那位老奴與下方的文書,森然喝道:「爾等奴才,究竟收授了何人好處,竟敢如此編排老夫,如此誣陷於我?」


  他這時候心裡是真的不明白……


  一邊是七族家安插進了郡府的文書,一邊是自己身邊跟了幾十年的老奴……


  「呵,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還沒數么?」


  迎著范老先生的喝問,那位姓南里的文書與范家的老奴皆臉色有些不自在。


  他們似乎是下意識的,有些求救也似向下方人群里看了過去。


  只是,他們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影子。


  只是在人群里,此時正有一位白袍的公子,坐在了這樓里最為精美雅緻的一個妓館之中,身邊圍著兩三位濃妝艷抹,腰粗臉大的妓子,他似乎對樓外發生的一切都已了如指掌。


  「已經做到了這一步,難道你們還想回頭?」


  面對虛空,他輕輕開口,聲音自然便傳進了那兩人耳中。


  「我之前跟你們說過,做好了這些事,我給你們的賞賜倒是次要的,你們自己就能撈到足夠好的好處,到時候,一個是南里家的族長,一個是小世家的老爺,身份何其尊貴?」


  「到時候,你們這些家人,怕是我想還給你們,你們也不要了吧?」


  「……」


  「……」


  那位文書與老奴,皆聽到了那彷彿響在心底一般的細微聲音,皆暗暗咬牙。


  於是紛紛一不做二不休,厲聲大喝了起來:「老匹夫,事已至此,還有什麼話說?」


  「你與七族勾結,做了這麼多見不得光的交易,瞞得了人,瞞不過天……」


  「老夫在你身邊跟了四十二年,幫你處理了多少事,別人不了解你,難道我不了解?」


  「……」


  「……」


  說著,二人竟像是瘋了一般,開始拚命的往外倒一些秘辛。


  什麼七族與各方妖魔做的生意,與這位范老先生心照不宣的商路與利益分配,什麼范老先生最愛酒、書、佳肴與有孕在身的美人,自己身為他身邊的僕人,最大的任務就是幫他尋找這樣的美人,坑到身邊來……誰也不知道真假,但反正聽起來足夠聳人聽聞就是了!


  清江城裡的一眾百姓,短短几句話,便已聽得嘡目結舌,三觀都要炸開。


  ……


  ……


  「我之前便說過,想幫公子完成這件大事,一統清江的江湖,不必控制太多的人,只要控制合適的人就夠了,而有了公子賜下的三大利器,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控制不了……」


  而在此時的妓館之中,被三位頭牌簇擁在了中間的林機宜,這時候也正搖晃著自己的扇子,向著站在門邊,也不進來,也不出去的蟲師怪離說道:「你是修蠱術的,對這一套不陌生,但我不得不講,以前你的手段,實在是太粗暴了,想在別人身上種蠱,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將蠱種下去,而是觀察,任何人都有弱點,只要找到了他們的弱點,種蠱何其困難?」


  「甚至可以說,種蠱都只算點睛之筆,有些時候都用不上……」


  他臉上似乎也閃動著一抹興奮之色,明顯對自己的手筆頗為自傲,感慨著道:「便如那位南里文書,他的命根子在於那位女弟子和他的私生子,而他最關心的事情,便是如何能讓自己的私生子正式入南里家的族譜,如何能讓這名不正言不順的兒子得到南里家的培養……」


  「這件事原本沒有任何解決的方法,南里家規矩森嚴,他也沒有足夠的話語權,但現在他有了,等他成了南里家的族主,或是退一步講,是新南里家的大族老,還有什麼解決不了?」


  蟲師怪離沉默的看了林機宜一眼,道:「那老奴又是怎麼回事?」


  「這老奴看起來倒真像是毫無下手的機會……」


  林機宜笑著道:「他無兒無女,無族無依,孒然一身,看起來甚至沒有一點產業,終日跟在范老先生身邊,無欲無求也似……」說著,倒是笑了起來:「可是若不下了大功夫細察,又怎會知道他每當離開了范老先生入清江城公幹之時,都會在那醉香樓最隱匿的樓子里逍遙快活,又怎會知道他就是那位頭牌清倌人最神秘的恩客,又怎會知道他居然還是認真的?」


  「當我把這清倌人的小命擺在了他面前讓他做選擇時……嘖嘖,我甚至覺得都不必再喂他生死符了,那痴情老人擔憂自己的紅顏小知己而流下的淚水,可真是讓人感動啊……」


  「……」


  「……」


  蟲師怪離一直沉默的聽著他在那裡洋洋得意,過了許久,才冷不丁來了一句。


  「你如此算無遺策,怎麼又落到了公子手裡?」


  「額……」


  林機宜頓時噎了一下,微一怔后,他一臉凝重:「這,是我林某此生最大的機緣!」


  然後才得意一笑,道:「不入公子的麾下,又豈有讓林某大展手腳的今日?」


  ……


  ……


  「王八蛋,胡言亂語,該死……」


  也在此時,聽著那些人大喝大罵,七族與郡府一方,也皆已怒火衝天。


  有位七族裡的年青鍊氣士氣不過,已是怒吼一聲,便要衝將出去。


  只是,他才微微一動,身形便已被扯住。


  「此時絕不能出手,引發大亂……」


  扯住了他的,乃是一位七族裡的長老,沉聲急喝道:「這時候出了手,反而落人口實,就更說不清了……」說著,已轉頭向范老先生看了過來,沉聲道:「老先生,事情麻煩了!」


  從事情一出現不對,他們便已急急的觀察著四周,很快便已判斷出了局勢,誰也不知道那些郡府文書也好,范老先生身邊的老奴也好,甚至於那位忽然跳了出來說自己曾經被范老先生,或說「鬼官」佔了身子的民婦也好是怎麼回事,但可以看出對方的歹毒用心……


  他們竟是真的想一舉將范老先生坑殺?

  其中最吃驚的是南里家的族長,他已急急向著那位南里家的文書傳音無數,可沒想到,平日里那位自己一句話吩咐下去,便像哈巴狗一樣湊到自己身前來的文書,這時候居然對自己的傳音聽而不聞,只是用力編排著七族,這時候已經說到七族子弟聚眾淫亂的事情了。


  對方是怎麼織出了這麼一張大網,竟想在這關鍵時候顛倒黑白,誣衊范老先生的?


  這些問題,他們也一時想不清,但他們知道問題的關竅。


  「愈是在這時候,愈是要忍住,尋得公正人來,一人翻查卷宗,審視那所謂的言辭與『證人』……呵,那個紅袍的女子分明就是鍊氣士,這時候卻裝什麼民女,拿大家當傻子么……」


  說這話的只是一位七族的普通鍊氣士。


  眼下形勢看著雖亂,但究竟如何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無論對方惹得事態有多嚴重,只消能夠釐清了真相,便只是一場鬧劇!

  此事說的極有道理,就連一邊臉色鐵青的范老先生,都點了點頭。


  ……


  ……


  「你之前說的大亂似乎沒有出現……」


  而在此時,那城間的樓子里,一直仔細關心著外面局勢的蟲師怪離警惕說道。


  「無論是郡府還是七族,都是玩慣了心計的,沒有傻子啊……」


  林機宜笑著搖了搖摺扇,道:「現如今,若是那位范老先生和七族的人一時怒從心頭起,向我們的人出了手,整個大勢就成了,公子的吩咐我們便也已經完成,但他們居然能夠忍得住,便說明他們還看得清局勢,知道如今最為要緊的便是穩住人心,再辯清真相了……」


  蟲師怪離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玩脫了?」


  林機宜「唰」一聲合上了扇子,輕輕向外一指,笑道:「其實就算他們真的叫來了公正之人,要查卷宗也不怕,鬼書生親自操刀,把那些卷宗做的滴水不漏,現在任何人一翻卷宗,都會發現所有的蛛絲馬跡皆是指向了范老先生,只不過,我們又何必把事情搞這麼麻煩?」


  「你瞧……」


  ……


  ……


  此時的外界,任由著那范家老奴和南里家的文書,正放肆大叫,將一樁樁不知真假的醜事接連抖了出來,聽得一眾百姓都已徹底發懵,而偏偏郡府與七族一方,竟在這時候保持了沉默,則更是讓人無法理解,乍一看去,倒像是這兩方已經被說的啞口無言,直接默認了。


  可是在暗中,卻也已有各路高手潛行而至,盯住了每一位關鍵人物。


  他們不急著出手,因為擔心引發大亂,事情說不清楚,於是他們的計劃是掌控局勢,然後同時發難,然後也就在他們覺得已經把握住了形勢的關竅,準備先將局勢緩和之時。


  就在郡府一眾慌亂的掌令與神將方向,忽然有一位神將往掌心裡吐了一口唾沫,狠狠一搓,握住了自己手裡的長槍,猛然大叫一聲,急急的向著半空里那位范家老奴沖了過去,厲聲喝道:「狗奴才,老先生相信你才要你去做這些事,你如今居然全給抖落了出來?」


  「看我替老先生殺你!」


  厲喝聲中,急急一槍,戳到了那范家老奴的身前。


  與此同時,周圍其他多個地方,有穿著緝妖司袍服的鍊氣士,大怒著向那紅袍的女子衝去,喝道:「當初老先生就該直接了斷了你……」


  有不知名的鍊氣士,猛然一掌摧垮了一棟小樓,高聲厲喝:「一不做二不休,殺光他們……」


  滿城百姓的情緒,也因著這突如其來的大亂,驟然之間被點燃。


  七族鍊氣士人人色變,大叫:「壞了!」


  「噗……」


  范老先生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氣得手掌都在顫抖:「究竟……究竟有多少人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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