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學問請教
一個新的大缸,出現在了眾面前。
缸里的,乃是被削去了四肢,斬瞎了雙眼的薛執正長老,他甚至連舌頭都已被割去,只剩了兩耳還能聽,於是,他便聽到了周圍那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大喝聲,不知有多少人都被驚得急急站了起來,哪怕是鍊氣士們,也極少見到這等下手狠辣的事情,真箇被嚇到了。
那可是堂堂金丹鍊氣士啊,如何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然而做出了這一切的雨青離,則是面無表情,提起了那口大缸,一步一步,來到了自己姐姐的面前,將他放在了地上,然後慢慢跪了下去,向著自己的姐姐叩了三回首。
當初,正因為這個人,雨青離悔恨十幾年,姐姐受苦受難十幾年。
這一日,雨青離借這個人來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並用這個人來祭拜自己的姐姐。
雨青離的姐姐,在這最後時分,用力的睜開了雙眼。
沒有去看那口大缸,而是看向了跪在自己面前的雨青離,嘴角含笑,緩緩閉目。
周圍不知有多少鍊氣士,皆被驚得站了起來,彷彿是在為雨青離的姐姐送行。
身為清江郡最強大,也最有地位的鍊氣士們,這一日,他們都記住了這個守山宗的小弟子狠辣的一面,可以想象,從這一日開始,這位守山宗的真傳大弟子,名聲也徹底傳開了。
……
……
「功德……白髮……」
而遠遠的看著這一幕,方寸輕輕低嘆,緩閉雙眼。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頭上又生出了許多白髮,但也同樣的,有一份功德進賬,雖然不多,只有八千,可仍然讓他感覺到了一些唏噓。或許與自己頭上生出來的白髮相比,這功德還顯得少了,但從此時自己心裡的感覺來看,他卻一點也沒有覺得後悔,反而感覺十分舒服。
起碼,心裡痛快了。
而在另一邊,鶴真章與夢晴兒看著雨青離祭拜自己姐姐的一幕,也皆心生感慨。
兩個人臉色都有些凝重,身上的氣機,更是在悄然變化。
「這麼大的問題,答案原來這麼簡單!」
……
……
「方二公子,答應你的事,做到了!」
遠遠的,靈霧宗宗主向著方寸揖了一禮,他沒有說話,但方寸明白他的意思。
於是,眾人便皆起身。
無論是靈霧宗、樂水宗、雲歡宗,還是七族鍊氣士,九仙宗,郡府一行人等,誰也不願繼續留在這裡了,靈霧宗薛長老的事情,已經蓋棺定論,到了最後弟弟祭奠姐姐的一幕,便誰也不想去打擾,就連郡府的掌令與神將們,這時候也任由薛長老留在了那口大缸中。
他是死是活,已經無人在意了。
這位薛執正長老,生前也算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從一方小小的緝妖司捕役,一點一點,經營攀爬,積功而上,做至掌令,又搭上了薛家這條線,經由大力舉薦,入了靈霧宗做長老,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講,這都是一個相當勵志,也相當讓人欽佩的路子,只不過,任是他再小心,再陰險,終究還是惹下了因果,欠了債。
欠了債,便會有人來討債,天經地義。
雨青離祭拜完了自己的姐姐,便輕輕將自己的姐姐抱了起來,走向了遠處的樹林,身為鍊氣士,都能夠感覺到他的姐姐氣息已逝,也知道他去樹林做什麼,是去削一具棺材。
鶴真章與夢晴兒,便都過去幫忙,孟知雪也跟了過去。
而方寸則是立在了山坡之上,遠遠的看著他們。
「方二公子點人開悟,可謂神技!」
一個聲音輕輕響起在身後,卻是神目公子陸霄走了過來。
他說這話時,聲音顯得很是誠懇。
方寸自然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此前在樂水宗時,他一句話助人開悟,點出了一位凝光,便已經是奇聞一件,而今,當著眾人的面,又點悟了一位,便已足以讓人仰幕了。
哪怕是號稱神目公子的陸霄,這時候也要由衷的說一聲欽佩。
「我也只是鸚鵡學舌,不算本事!」
方寸這一次沒有開口便打擊陸霄,許是雨青離的傷感,也有些影響到了他。
他說的鸚鵡學舌,自然是因為那些話都是前世學來的。
而聽在了陸霄耳中,卻以為他說的是仙師方尺,微一沉吟,道:「宗門之主,多有人將我比作仙師方尺者,曾幾何時,陸霄也曾飄飄然,認為自己天資與聰穎,不會比旁人差了,但直到如今,見到了方二公子,方才知道,原來自己與仙師的距離,還有那麼遠……」
方寸轉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這時候很是感慨,說的話也很認真。
而且能夠感受到,他似乎也有些問題想問。
於是他決定先問為敬,十分坦然的看向了這位神目公子,笑道:「陸小友,我聽人講,你通讀天下經典,世間術法,皆有參衍,甚至曾得道門青睞,讀過三天的道藏?」
神目公子也明顯有些詫異,但還是輕輕揖禮道:「正是!」
「既然如此,我有問題請教你!」
方寸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卷寫滿字跡的紙,遞到了神目公子的面前,笑道:「此番我出來,乃是走五宗,悟經義的,但看遍諸宗,還有些許問題未解,你可願幫我出出主意?」
「這……」
神目公子陸霄,明顯有些詫異,旋及面容變得嚴肅,認真接過了這紙卷。
也不顧失了風儀,便在當場打開看了一眼,凝神良久,表情和緩了些,沒有多問什麼其他的問題,只是道:「方二公子面前,不敢聞請教二字,這問題的答案,我稍後命人送來!」
方寸點了點頭,也認真的向他道:「以後你也可以問我一個問題!」
神目公子陸霄微微一愕,笑道:「原來方二公子已經看出了我有問題想要請教!」
「丁是丁,卯是卯,學問上的請教,不丟人,也不耽誤事!」
方寸笑著向他回答。
「若世間鍊氣士,皆如方二公子一般明事理,興許問題便少了很多!」
陸霄低聲苦笑了一聲,臉色竟似有些沉重。
而方寸聽了不以為然,只是笑道:「也許是你放不開呢?」
「誰能放得開?」
陸霄道:「便如那位薛五先生,老成了精似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那薛執正長老保不得,可是他明知保不得,還是要說那些話,擺出那個態度來,便是因為他是薛家人,不得不保!」
方寸點頭,笑道:「那就活該他倒楣了……」
陸霄微一遲疑,道:「方二公子與七族之間的事……」
「不必說!」
方寸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道:「我與七族,從來都無事!」
陸霄也一下子明白了過來,自己多言了。
他與方寸之間,也只能討論一下學問上的問題,余者哪怕提起來,也是多餘。
「不好啦,不好啦……」
明白了這些,二人便都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遠遠的看著雨青離等人,砍下樹木,打造棺材,也就在場間氣氛有些沉悶,神目公子陸霄也不知該不該現在就告辭時,忽然間靈霧宗方向傳來了聲聲驚呼,卻是瞬間便將這片天地的寂靜打破,無數目光急急向他看了過去。
那竟是一位薛家的僕人,他這時候像是瘋了一般,急急衝出了靈霧宗,衝到了眾鍊氣士的面前,臉上是見了鬼一般的表情,驚恐的大叫道:「薛……薛五先生剛剛被人殺了……」
「唰!」
場間所有鍊氣士,一時皆呆住了。
……
……
半晌之後,一眾鍊氣士,皆紛紛衝進了薛五先生所居住的客殿,然後就看到了凄慘至極的一幕,那位薛五先生還保持著在案前飲茶的姿勢,甚至手裡,還端著一杯茶,可是他的腦袋,卻已不再留於脖子上,而是被放在了茶几上,端端正正,驚恐而黯淡的看著前方。
腦袋旁邊,插著一道竹子削成的斬首令。
旁邊的空中,則有一道隱隱約約的印璽,飄在半空之中。
又是鬼官!
一時間,竟難以形容眾鍊氣士心間的驚愕,客殿之中,像是被冰封了一般。
「何其大膽,何其大膽……」
第一個破口大罵的,正是靈霧宗的宗主,他簡直怒火衝天,厲聲喝道:「那……那鬼官究竟是哪裡來的膽子,竟敢明目張胆,衝進我靈霧宗來殺人,這……這他媽還有沒有王法了?」
所有人都沉默,不知多少想法在心間浮沉。
此前鬼官在靈霧宗山門外,連斬十五位金丹,驚動四方,而諸宗諸族,連同郡府之人,皆是為了這件事,才趕到了靈霧宗來,原本以為來了這麼多高人之後,足可以震懾那鬼官,甚至順利的將他揪出來,何曾想到,才剛剛放心,鬼官居然又在面前殺了一個人?
此前薛五先生因為薛執正的事情,與方二公子起了爭執,最終憤憤離開,獨自回了靈霧宗客殿之中,這前後也不過只有半個時辰功夫,孰料他就已經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