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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馭物之法

  到得了三日之後的這一天,方寸便也早早起來,束好衣袍,懷裡揣了學牌,沒有乘馬車,而是由小青柳牽了馬,騎上馬上,徑往書院而來,座師講道,乃是大事,不但書院里的學子基本上都會去,便是柳湖城裡一些低階鍊氣士,若得到允許,也會來到書院裡面旁聽。


  所以這一日的書院,定然人滿為患,乘了馬車,沒準都找不著地方停靠。


  ……


  ……


  當方寸來到了書院青松岩下時,果見得這片空地,已是人滿為患,那些平日里便住在書院的學子,一大早便已趕了過來,守在岩前,只望到時候可以聽得清楚些,或是在座師講道方畢,可由學子們提出疑難時,自己能夠一舉手便被座師瞧見,問出心間的修行疑難。


  而除了岩下黑壓壓的學子,左右兩側,還有不少衣袍各異,有的像是商人,有的像是富胄,甚至有些像是在城守處效力的官吏模樣的人,他們手裡各持著一道玉簡,這卻是他們的身份象徵,也只有得到書院允許,賜下了玉簡,他們才能夠在座師講道之時過來旁聽。


  青松岩是一方生滿了松樹的山坡之上,一片天然形成的紫岩,十幾丈見方,上面擺了幾個蒲團,最前面的一個蒲團,自是給鍾老座師準備的,後面的,則是給其他的座師,或院主。


  方寸來到了岩旁,便只留在了後面,也沒有向前擠。


  就在他的左前方,便是元執亭的一群學子,似這等座師講道,前前後後,自有差別,大部分皆是熟人扎堆,那些修為長進的學子,自然就更靠前些,元執亭里的,都是一群渣渣,就算來得早,一般也不好意思往前湊,下意識就留在了後面,一個個伸著脖子,像大鵝。


  「咦,那位方二公子也來了……」


  有學子呆著無聊,轉來轉去的看,就瞧到了後面的方寸,低聲向身邊人相告著。


  而在那青岩之下,元執亭學子們身邊,聽得有人議論,一位黑衣年青男子,也漠然轉過了頭,向著方寸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底似乎隱有些漠然冷意,惹得眾學子急急低頭。


  教習元執!


  此前方寸狠捶申時明,甚至都引出了孟仙子解圍的事情,這位教習自然不會不知道。


  他身為教習,不便插手這些事,但顯然也會有些不滿。


  想到了這位元執教習平素的性情,便不免有些學子,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


  方寸也留意到了元執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只笑笑,視若不見。


  他也不往前面去,只是安然若素的留在了人群後面,與柳湖城那些三教九流呆在一處。


  此前申時明過來找自己的麻煩,似是他為了討好元執,自作主張,但方寸心裡,卻也並不就這麼打消了一些懷疑,畢竟,身為教習,元執一言一行,一個眼神,都有可能影響到下面的學子,尤其是申時明這等比較愣的,再加上鍊氣士擅攝魂法,可能被人影響了都不知道。


  若是自己真被申時明這樣的傢伙教訓了,那受損最大的是誰?


  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兄長方尺!

  兄長方尺名聲受損,那麼心底下最為自得的又是誰?

  方寸面上若無其事,嘴角卻輕輕抿了起來。


  ……


  ……


  日頭漸升,卻已到了辰時時候。


  遠處,一聲鐘鳴,緩緩盪開,這烏央烏央亂糟糟的場間,也頓時變得安靜肅然。


  不遠處,有幾道身影走了過來,前面的老者,一頭銀髮,鬍鬚卻是烏黑,身著寬袍,精神矍鑠,正是這一次要講道的四大座師之一鍾越老先生,而在他身邊,則是兩位教習,一位是藍霜先生,一位是個身披黑色斗篷的老嫗,他們的身後,還有幾位年青的學子跟著。


  最為首的一個,居然正是孟知雪,她隨在了座師身後入場,目光微微一轉。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目光看到了躲在人群後面的方寸之後停下,眉頭微微皺了皺。


  方寸沖她笑了笑。


  孟知雪深深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移開了目光。


  ……


  ……


  「一口先天氣,衍化萬千法!」


  「鍊氣之道,至簡至繁!」


  「吾輩修士,煉一口氣,得非凡功,可藉此安天下,逐妖魔,護百姓,墾荒原。上可逐星摘月,下可養性修身。鍊氣之法,本是天賜之能,非福澤深厚者莫得學之,爾等踏上鍊氣大道,實為上蒼眷顧,亦望爾等,借法平亂,護天道人倫,效仙殿之主,守仁心正念!」


  那位鍾越老座師坐下之後,便笑吟吟開口,勸學了一番,然後才拿出了一卷《術經》,開始了這一日的講道。鍊氣之法,除最基本的鍊氣法門之外,便皆以《九經》為要。


  而書院里的這些教習,或是座師,對於《九經》的參衍,也各有所長。


  無論是《草經》、《算經》,還是《靈經》、《書經》、《術經》,只要深入修習,都可以從中悟出非凡的本領,亦是鍊氣士的絕學,而這位鍾老先生所擅長的,正是《術經》之道,說白了,便是於馭物之道,他已參衍極深,運轉玄妙,乃是當之無愧的大鍊氣士。


  而馭物之道,又是兩大根基之一,人人需要參衍。


  正是因此,在鍾越老座師開始講道的時候,才會有這麼多人來旁聽。


  「馭物之法,不過運轉內息,借天地力而已,至為簡單,如手足之延伸,如心意之化形,然以精巧匠心,合萬物之妙,則可憑生玄妙,見玄見神。常見馭物之法,便有御劍之用、飛騰之用、結界之用,看似千變萬化,實則本出同源,所求所悟,不過『運轉之妙』而已!」


  「諸鍊氣士,皆以為術法之道,在於內息,實則謬矣!」


  「非內息愈強,術法愈妙,重者,倒在精純與心神二者上面……」


  鍾老先生一邊講著,身邊已有童兒,將三個匣子放在了他的面前,他指尖輕挑,無形之力盪起,那三個匣子便皆已掀開,匣蓋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放在旁邊,整整齊齊,而後,不向他有任何動作,只是慢慢講道,每講至一處,匣子里便有東西飛了出來。


  第一個飛了起來的,乃是一柄墨綠色飛劍,厚重大氣,上面有銘紋,穩穩懸在空中。


  「使飛劍,馭物之力,當渾和厚重,才可運轉由心……」


  他講到飛劍之道時,心念動物,這飛劍便「咻」的一聲飛了出去,速度之快,甚至捲起了一片狂風,離著這飛劍近些的人,直感覺到了狂風刮面,甚至閉上了眼睛,以袖遮擋。


  而眼見得飛劍將要刺在對面的古松前,卻又忽然止住,只差毫釐。


  這等精妙掌御,不啻於武法高人,引得無盡讚歎。


  「這就是傳說中的飛劍?」


  方寸心間也微起波瀾,暗想道:「只憑馭物之法驅動,傷敵於十丈之外,實在厲害,武法再高明,遇到了這等飛劍,也頗為吃虧,最恐怖的是,傳說中最厲害的飛劍之法,可以遠在千里之外,取人首級,且不說準頭,得需要多麼強大的內息,才能將劍送到千里之外?」


  「使飛丸,當可力猛而剛,方可疾如雷電……」


  正想著,第二個匣子之中,又飛出了一顆又一顆,圓滾滾,如拇指大小的鐵彈,一顆接著一顆,漸次飄蕩在了他的身後,看起來密密麻麻,倒像是一片黑色的星辰,隨著鍾越老先生心念閃動,這些鐵丸,便忽然間一顆一顆的飛了出去,速度快到完全看不見。


  只一眨眼之間,這些鐵丸,便已齊唰唰的飛在了對面的岩石之前,穩絲不動,而像是為了給人展露這些鐵丸的威力,鍾越老先生手指輕彈,其中一顆鐵丸,卻是直接打在了那岩石之上,只聽得一聲爆響,岩屑飛濺,銷煙瀰漫,那七八尺厚的岩石,居然直接打出了一個洞。


  眾人見得,便都倒了一口涼氣。


  最驚的,還是方寸,心裡暗想道:「這特么不就是槍么?」


  再一看那足有數十顆,如臂使指,在空中懸停的鐵丸,又改了口:「這特么是加特林!」


  「而借力飛騰,則需柔意綿綿……」


  鍾越老先生講到了第三處,眾人看時,便見匣子里飛出來的,乃是一隻雜毛長尾的小狸貓,正被一股子無形之力,托到了半空之中,似乎有些慌亂,在半空里左瞄右望,而鍾越老先生輕輕抬手,卻是將這小貓越托越高,最後時已到了樹梢位置,活像是長了翅膀。


  小貓似乎沒有任何不適,反而被林間鳥雀吸引,瞪著圓溜的眼睛去望。


  鍾越老先生輕輕一笑,手掌微送,那隻小貓飛的速度,頓時快了幾倍,一眨眼間,便到了那鳥雀身邊,撲騰一聲,鳥雀受驚,但還不待飛走,便已被小狸貓撲去,咬在口中。


  「飛騰之術,所需內息最為龐大,也最難修鍊,諸位,若是此法修習不當,飛騰之中,法力不濟,摔了下來,把自己摔個半死事小,但被人瞧見,丟了臉面,事兒可就大嘍……」


  鍾越老先生講著,頓時引起了周圍一片的笑聲。


  鍊氣士是仙家,首重身份與體面,這丟了面子的事,可不比摔個半死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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